殷涸从海面上挣脱而出,手脚剧烈的舞动着,在水里扑腾出几朵水花,他刚想呼喊求救,却又被冰冷的海水夺走更多氧气。
这个过程循环了几次之后,他才终于学乖了,僵硬的躯体也逐渐放松下来,最后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悬浮在海面上。
海水倒灌入眼睛里,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他努力的睁开眼睛,视线却并不清晰。
朦胧的双目朝周遭望去,汹涌的海水笼罩着周围的一切,浓密的阴云像是压到了海面上,印象中那座体积宏伟的游轮正在远处闪耀着金色的灯光,然而此时在他眼中,那灯光就如微弱的烛光一般,好似马上就要熄灭。
“一点活路都不给留啊……”
一阵强烈的海风吹过来,他叹了口气,等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是他现在没有任何能自救的办法。
身体已经被冰冷的海水冻僵一半,弥漫在海上的水汽逐渐浸入肺部,海浪从背后席卷而来,几次想将他淹没过去。他只是本能的指挥着自己的躯体,让自己保持悬浮的状态,不然在救援队到达之前,汹涌的海水就会率先夺走他的生命,但他心里也明白,这次或许没有多少幸存的可能。
冷风吹过来,他回想起落海前发生的一切……
他叫殷涸,不仅是个富二代,还是个超级学霸。
21岁时就已经是斯坦福大学的博士毕业生,毕业后接手父亲创办的殷氏集团,直接从总裁职位做起,29岁的时候就已经超越父亲,成为了华国商界中一个崭新的神话。
就在他30岁生日这天,他成功拿下了京城最大的一块地皮,他率领的殷氏集团也打败了老对手阳狮集团,一跃成为华国地产界的龙头企业,为了庆祝,他专程包下了一座游轮举办庆功宴,并且邀请了各界名流共襄盛举。
盛大的商务宴会在豪华的游轮上举行,光鲜亮丽的宴会厅里,各界名流辗转交际、觥筹交错,这时的他意气风发,在别人眼中,他已经所向披靡,他自己也这样认为,可就在他志得意满之际,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造成插曲的罪魁祸首是一名身材瘦弱的男人,明明宴会邀请的都是社会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打扮得富丽堂皇,生怕被别人压了一头,可这个男人却成了唯一的例外,他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灰色西装,甚至裤子上的褶皱都没有熨平,在一众花枝招展的精英人士中格外显眼。
这个男人是个失败的开发商,曾经跟殷氏争夺过一块地皮,他稍微使了点手段,就让男人一败涂地,公司也濒临破产,后来也不是不能补救,只要他能和殷氏合作,拿到那块地的开发权,分分钟就能东山再起。
对于他来说,给个合作的机会当然也不算什么,但是,之前这个男人针对殷氏集团的许多谋划,背后似乎都有老对手阳狮集团的影子,如今这样的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游轮上,实在是令人玩味。
很多事件以为是巧合,实际上都有迹可循。
为了弄清楚男人究竟想做什么,他算好了时间,带着助理快步离开了宴会厅,朝冰冷的甲板上走去,离开时还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发现男子果然紧随其后。
阴沉的天空令人抑郁,他站在甲板上,一边打电话一边看向身前狼狈的男子。
这时男子手中的香槟早已洒落一地,酒杯也滚落在甲板上,他卑微地跪在地上,像一只被痛打的落水狗一样,呜咽着,向“殴打”过他的人不断求饶。
“殷总,我求求您了。这块地对我真的很重要,求您高抬贵手啊,殷总,殷总……”
夹杂着哭泣、无助与哀求的嗓音在空旷的海面上回荡,他一动不动地靠在栏杆上,静静看着这一幕,漆黑双眸依然弥漫着冷漠,完全没有情绪上的反应。这样的痛苦哀求他听得多了,这样的癫狂面容他也见得多了。
“我们殷总凭什么帮你?没有让你破产已经是我们殷总仁至义尽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助理好像真的很愤怒,所以语气显得格外刻薄。
男人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他发疯一般尖叫着:“为什么你不能放我一马?为什么?好,你不肯是吧?那我去死好了,我就死在你面前,到时候警察查过来,你也逃不开干系!你一定会后悔的!”
男子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可即使听到这样威胁的话语,他也只是挥挥手,示意身边的助理处理一下,并没有放在心上。
哪怕男人求死的心也是真的,他都毫不在乎。一个把财产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疯子,即使不死也只会为他惹来更大的麻烦。他不可能一辈子容忍这样的纠缠与威胁,如此,倒不如一次性解决了干净,更何况,他并不认为男人有去死的勇气。
当男人跟着他来到甲板上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绷紧了身体,做好了反击的准备,时刻防备着男人狗急跳墙,对他进行物理攻击,谁想这个男人竟毫无血性,一见到他就跪地求饶……
事情虽然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但眼前的一幕明显已经不能引起他的关注,于是他背过身去,丝毫不关心助理如何处理。
转身的那一刻,他本已经完全卸下防备,只是余光里仿佛看到助理朝他伸出了手,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可是已经放松的身体肌肉却来不及反应,下一秒,他就被助理推进了海里。
被推下甲板的那一刻,他是茫然的。
身体随重力下落时,他看到的是一脸惊慌失措却想要拉住他的男人,以及站在一旁得意洋洋的助理。
可是为什么?
他不明白。
拿着高薪并且深受他信任的助理,与被他搞到破产、一无所有的开发商,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为何会是前者?
人心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捉摸的东西。
不等他想明白这些太过复杂的问题,周围的海水再一次抓住了他,他虽然侥幸从它身体里挣脱过一次,可这次明显没有那么好运。
漫灌的海水逐渐浸没了他的身体,鼻腔里的刺痛感以及胸膛里的窒息感,齐齐夺走了他思考的能力。一瞬间,所有杂乱的念头都消失了,只余下如排山倒海一般汹涌而来的恐惧,那种恐惧像是突然被刀刺进心脏,夹带着无比巨大的痛苦和绝望,生生的刻印在了他的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