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这一餐饭吃完,苏望还有话要和苏母说,让魔王先上去等他。
魔王乖乖上去,苏母则表情有些奇怪。
“妈,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苏望想问一问当年他是如何从那伙人手上活下来的,据他的回忆,自己应该活不下来才对,这其中的具体经过,需要苏母稍作提醒。
秦凝坐正了身体,神情有一种莫名的凝重,沉声道:“说吧,我受得住。”
苏望以为她猜到了什么,便接着道:“十五年前,我是怎么从那些人手里逃出来的?不是说当时所有人都没活下来?”
秦凝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的表情变了,有一瞬间痛苦,但没让苏望看到,进而变得尤其复杂:“你一定要知道?”
“妈妈,我不可能永远对其视之不理,十五年前逃走的那个人已经重新开始活动,我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才是任人宰割。”苏望笑了一声,解释道。
“什么任人宰割,不是还有我和你爸吗?还有冉冉,她学的跆拳道,就是希望将来能够保护你……”秦凝立马反驳。
“我知道,我知道。还有秦洛也一直在关注我的心理状态,你们一直想要好好保护我,我都知道。所以我更希望自己能出一份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无所知地享受着你们的付出。”苏望连忙安抚起母亲。
他当然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希望他受到二次伤害,因此对于当年的事情只字不提,苏望也渐渐明白,自己当时的情况……大概确实不好,便没有再问。
但记忆里的那些片段,始终盘旋在他的脑海里,那个穿绿色长裙的女人、那棵参天的大树、那些棱角尖锐的银色器材……
他没办法做到视若无睹。
而在这半年里,在认识了深渊的众魔之后,结合脑海中那些不同寻常的片段,苏望认为当年那件事,或许不全是人力所为。
“其实你当年,是自己逃出来的。”苏母说了一件让苏望尤为惊讶的话。
“我自己?”
“对,当时你逃出来的时候,常警官正带着人打算进去,那时人.贩.子已经被全部击毙,只有那个人.贩.头子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凭空消失,几个警官已经从里面传回消息,说工厂里面的情况很残酷,很可能没有一个人质能活下来。你就是在那时候出现在常警官身边的。”
苏母说得像是亲眼看到了一样,其实这只是她从常警官那里听到的事情,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常警官后面那段话,险些将她击溃。
“医院的检查报告说,他身上有十二处致命伤害,五十七处刀伤,身上多处骨裂,浑身血液失去了近三分之二,能活着站在我面前,简直是个奇迹……”常警官缓慢陈述着,坚毅的脸庞上,眼眶却红了。
确实,能强撑着走出来,已经是奇迹了。再多的,连奇迹都不可能实现……
常警官一想到一个求生意志这么强大的孩子,最后却依旧无法逃开阎王的魔爪,心里就是一阵难受。
旁人尚且如此,苏望的母亲更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我不信!我不信!他能走出来,就一定能活下去!”
因苏望伤势过重无法移动,秦凝便大手笔投资医院,用最新的设备和最好的药物,尽全力延长苏望的生命,中途苏望几次呼吸停止,连医院都有些不忍让小孩遭这样的罪。
要知道,苏望身上的那些伤口,尤其是致命伤的地方,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即便意识昏迷,但身体的感受还在,一遍遍地抢救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痛苦。
医生们不知道为何,如此严重的伤势,换任何一个人、中了任何一种,都应该停止呼吸了才是,苏望却始终剩着一口气。
因为苏母的坚持,也因为苏望的坚持,数次抢救之后,苏望的伤势竟真的渐渐愈合。
医院都想发表一篇论文来宣布这一项史无前例的生命奇迹,然而常警官却及时赶到,不知道和医院方面商量了什么,这场生命的奇迹,最终只有少数参与了手术过程和结果亲眼看见苏望伤势的人知道。
苏望醒来后,忘记了关于这场拐.卖的全部记忆,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受的伤,提起来只知道自己看见了一棵大树,身边有一个漂亮的长裙姐姐。
但是那个姐姐长什么样,苏望却又不记得了。
常警官在苏望醒来后探视过一次,出于苏父苏母的意愿,也出自做人的良心,常警官没有提到这件案子的细节,以免让苏望遭受二次伤害,只说让苏望好好养伤,就离开了医院。
苏父苏母也只字不提苏望的伤势有多么严重,只顺着苏望的记忆说是遇到了人贩子,解救的过程中出了些意外,受了伤,但很快就能好。
苏望长大后,想起自己当初在医院度过的日子,自然知道那不是什么小伤,很可能危及生命,而且遭遇的很可能也不是什么拐卖,拐卖案里虐.伤当然也有,但一般是拳脚上的伤害,像他当时那样身上十几几十处刀伤的模样,倒像是被谁被变态杀人狂折磨过一样。
不过苏望也无意让父母担心,便只装作不知道。
“我可能知道我是怎么逃出来的……”苏望迟疑着说,“是一个穿绿色长裙的姐姐把我送出来的。”
“你当时醒来后,也是说自己身边有一个绿色长裙的姐姐,但是常警官说无论是人质还是那批人贩子,都没有见过一个穿绿色长裙的女人。”苏母说。
她倒不是不信苏望的话,那么严重的伤都活过来了,一个没人见过的绿色长裙的女人又算什么呢?只是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救苏望,又为什么……只救了苏望呢?
苏望便没有再提那个女人,但是心里却知道,对方不仅仅将他救了出来,而且他那么严重的伤势还能活下来,肯定也有这个女人的原因。
“你再和我详细说说当年常警官把我送回来之后的事情,以及常警官转述的那些话。”苏望说。
秦凝也没打算再瞒他,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五年,苏望也已经长大成人,能够接受许多事情,而且近年来,当初那条唯一的漏网之鱼如今似乎重新出现,苏望如果能堤防着点,自然是好的。
秦凝将整个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苏望听完后,神色复杂地慢慢回到了卧室。
卧室里,魔王正在房间里试衣服。
他似乎很喜欢穿苏望的衣服,衣柜里每一件挂起来的衣服都穿了一遍,有些还穿了好几遍,如果不是折起来的衣服魔王不会叠,只怕另外半边衣柜的衣服也惨遭毒手。
苏望让他把衣服都收进去,换上睡衣睡个午觉。
魔王顿时手脚麻利地将那些衣服重新挂起来,虽然没有整理阿姨挂得那么好看,但好歹也不算乱挂,穿着睡衣忙不迭钻进了被子里。
苏望已经换了衣服坐在床头,被子盖到腰间,魔王上来调整了好一会儿姿势,怎么都觉得不够,最后索性跨坐在苏望身上,做出脸埋脖子的经典动作。
“……下去!你这个姿势怎么睡?”
魔王无动于衷,甚至蹭了蹭脖子。
苏望推了推人,没推动。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魔王的体重后,索性拦腰一掐,将人从身上抱开。
眼见魔王还想缠上来,苏望连忙阻止:“不许再坐我身上了!不然我下去了!”
两个大男人……哪怕是睡在一起,这个姿势也太奇怪了……
再怎么把魔王当做不懂人情世故的猫科动物,也没法忽略魔王本质是个类人生物的事实,还是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人。
魔王只好放弃了攀在人类身上的想法,但其实如果魔王知道苏望心里想的是姿势奇怪,完全能用事实反驳回去。
每次苏望抱着他睡着了,整个人姿势比魔王夸张得多,单纯趴在他身上还算规矩的,更多情况下是八爪鱼一样双手双脚缠得死紧,还不准他动,一动就生气,威胁他要醒。
苏望瞥见魔王略有点委屈的神色,对自己平常抱抱枕的样子还是有点逼数的,清咳了一声,拉着魔王进了被子。
“你可以抱着我睡,但不要做那种奇怪的动作……”
“哪种奇怪的动作?”魔王诚实反问。
他用苏望的行为来衡量自己,并没有觉得哪个动作奇怪。
“就是那种……改天我给你看看。”
苏望记得小妹那里有几本漫画,打算向她借一本,到时候告诉魔王,里面的每个动作,都是反面教材!
“哦。”
魔王不敢再攀到苏望身上去,但是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只好睡得离苏望特别近,小心试探了一下之后,发现苏望不排斥他把脑袋凑过去,于是理所当然地枕在了苏望的肩膀上,尾巴蠢蠢欲动。
“苏望……”
“怎么了?”
“我想脱裤子。”
“?”苏望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想把尾巴放出来……”
如果说魔王有什么习惯和苏望睡觉必须抱着抱枕一样执着的话,大概就是一定要把尾巴缠在苏望身上这一点了。
不缠尾巴的睡觉,是没有意义的睡觉。
“……”
苏望想到他里面还有内裤,而且睡个午觉而已,又不用多长时间,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内裤还是要穿的。”
“好!”
魔王立马高兴起来,连手都没用到,黑雾直接化去了下半身所有裤子,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魔王发现——
他内裤也没了。
“好了,睡吧。”苏望按掉了床头灯。
“……嗯。”魔王心虚地闭上眼睛,不敢随意乱动。
但是尾巴……还是要缠的。
下午是魔王先醒过来,他小心翼翼拨开了苏望抱着他的手臂,探出尾巴把床上的抱枕拉过来,临时放进了苏望的怀里。
紧接着掀开了被子,下半身一览无余,白皙光滑的大腿之上,挺巧圆润的屁.股上方悬着一条细长的尾巴,因为紧张而高高提起,细桃形的尾巴尖尖微微下压,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魔王下了床,光着下半身从苏望衣柜里翻出一条内裤——当然,依旧是苏望的内裤,赶紧穿上,动作比苏望教他穿内裤的时候利索多了。
因为是苏望的内裤,自然没有放尾巴的地方,魔王直接用黑雾绕着尾巴画了一圈,亲自动手“剪”了一个小洞。
做完这些,心虚的魔王将抱枕抽开,重新翻进被子闭上了眼睛。
苏望醒来的时候,发现魔王的睫毛颤抖得厉害,心里有些痒痒,用手指扒拉了两下,懒洋洋道:“醒了就起来,你不会还想睡一下午吧。”
魔王“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鸦羽般的睫毛猛地向上掀起,弧度卷翘。
苏望愣了一下,心想:魔王的睫毛真长,还翘。
起来后,苏望打算顺便洗个澡,拉开抽屉时有些疑惑:他上次给魔王找内裤时,翻的是自己那个抽屉吗?
苏望没有多想,随意抽了一条内裤进了浴室。
魔王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整理抽屉,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苏望没发现:)
苏望出来时,魔王已经特别乖巧地穿好了衣服,虽然是苏望自己的衣服,但是魔王换上之后,好像又有些不一样。
黑色的长发比绸缎还要顺滑,金眸带着兽类的冷硬和异族特有的神秘魅力,穿上红色的衣服时,视觉上的冲击顿时达到了顶峰,任谁看过去都会忍不住将目光停在他身上。
苏望走过去,拢了一把魔王的长发,感觉手感好到不可思议,虽然不知道深渊魔有没有发质损伤一说,但苏望替魔王扎头发的时候还是选择了发绳。
这是苏望唯一没有让魔王自己动手的事情,他很喜欢替魔王扎头发,甚至还特地上网学习了一下怎么用发绳绑出漂亮的效果。
大概是小时候的苏冉过得太糙了,连短发都恨不得薅秃了,是在上初中之后才开始喜欢粉粉嫩嫩的东西,以至于苏望小的时候并没有体会到拥有一个长头发妹妹、还给她扎各种漂亮辫子、买漂亮衣服的感觉。
因此魔王一过来,苏望身上隐藏的打扮欲顿时高度膨胀起来,第一天就带着魔王直奔商场,买了许多不同款式的衣服,还向妹妹借了不同颜色的发绳,亲自给魔王扎头发。
用的还是红色的发绳。因为苏望觉得,魔王这头漂亮的黑色长发,就是要用红色搭配最为好看,有一种东方古典的气质,再配上冷硬的金色眸子,更有一种矛盾而和谐的美感。
苏望扎好后,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前面的效果,满意地点点头。
高挑潇洒的马尾,红色的发绳挽了一圈,两根细细的带子夹杂在黑色的长发中若隐若现,漂亮极了。
魔王坐在凳子上,无聊地扣着桌上书本的一角,对于苏望对他头发的盘弄没有任何意见,扎好后也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对自己的头发并不上心。
起身后才有些期待地问道:“今天要去外面逛逛吗?”
魔王还记得苏望昨天带他去的地方,有各种奶茶店甜品店,昨天只是逛了其中两家,还有无数的奶茶和甜品在等着他临幸。
苏望闻言,平平淡淡睨了他一眼:“今天早上早餐的时候,阿姨说我昨天买回来的甜品少了大半,不知道是谁吃的。”
“是凯。”魔王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