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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 / 2)

“这样,对面站好,左手搭着我,右手揽住我的腰。”左震手把手地教给锦绣,“不要低着头,总看着一个后脑勺,什么心情都没了。进一步,再进一步,然后退一步……对,就这样,不会也没关系,放松点跟着音乐晃一晃就是了。”

锦绣手忙脚乱,“这就算跳舞?”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大富豪的白珍珠,七重天的玛丽安,也不是一出道就可以上台,当年也都是从这样进进退退起步的。”左震忽然发现,其实自己的耐心也还算不错。“但做这一行,最重要的不是你会不会跳舞,而是怎么应付男人。你不能让他随便揩你的油水,也不能惹恼了他,否则百乐门的脸都让你丢光了。还有,想做红牌的话,一直羞答答是不成的,你要懂得吊客人的胃口,让他来过一次就会记得你……”

锦绣脸都白了。看样子她真的不适合做这个。

左震放开她,算了,这些对她来说是太难了。可至少她得换一身行头吧。“你这身衣服,穿着去拜访姑妈姨妈倒是可以的,但不能穿到舞厅来。还有,洗完脸之后,至少搽一点胭脂水粉,不要总是一脸惨白的样子,哪个男人会对你有兴趣?”

锦绣的脸色又转绿,天啊,还要置办衣服首饰胭脂水粉,她哪有那种闲钱?买得起那种东西,她还用得着到百乐门来看英少的脸色?

左震看着她,叹口气,“真不知道是你做舞女,还是我做。想不到我这一辈子,还会教人这个。”他现在这个样子,跟拉皮条的有什么两样?锦绣能不能留在上海,英东又看不看得上锦绣,关他什么事,到底是怎么了,她只要瘪着脸往他面前一站,他就得帮她想办法。

“你怎么了?”锦绣居然无辜地这样问。

与其说是跳舞,不如说是左震带着她在舞池里闲晃。完全没有什么花样,不过是原地晃了一圈,就算这样,锦绣仍然出了汗。

周围的目光,不知为什么都集中在他们身上。锦绣被看得浑身发毛。她想多半是因为左震的缘故,那些人好像是认得他的。抬头看看左震,他那么气定神闲,那么从容自在,旁若无人,锦绣心里也不禁安定了几分。

左震下来跳这支舞,纯属替锦绣撑撑场面。其实他不喜欢这东西,来百乐门,也就是喝酒、赌钱、找女人,极少到舞厅来。对于趁着跳舞的空档,对女人上下其手揩油水,占一点小荤小腥的便宜,他一直不屑得很。

他怀里的锦绣紧张得浑身僵硬,因为近,他几乎感觉得到她一直屏着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她到底是在紧张什么?

“我的衣服快被你扯破了。”左震嘴边叼着烟,漫不经心地提醒锦绣,“松松手可以吗?”

“啊,对不起对不起。”锦绣一迭声地道歉。

一截烟灰,随着左震说话的震动掉落下来,恰好锦绣的左手还攀着他的肩头,这烟灰无巧不巧,正落在她的手臂上。

“哎唷!”锦绣吓了一跳,步子一乱,重重踩上左震的脚。

还没来得及道歉,左震已经一把拉起她的手臂,吹掉烟灰,“烫到没有?”

锦绣尴尬地笑,“没事没事……可是我又踩到你了……”今天晚上,她已经踩了他无数下。

放开手,左震忽然发现,刚才触摸到的锦绣的肌肤,是微冷而滑腻的,那种凉柔的感觉,留在手心里,竟没来由地叫他心里微微一荡。

左震把刚抽一半的烟扔掉,踩熄,重新环住锦绣,曲子还没完呢。但再靠近她,他才发觉,自己几乎是把她虚虚地拢抱在怀,实在太接近了。锦绣仍然低着头,左震一垂眼,就可以看见她雪白的后颈,柔润的肤光,茸茸的细小鬓发,身上一种淡淡的莫名的香……

左震突然松开手,抽身而退。

这是他送来给英东看的女人,她甚至还那么无辜地相信他,指望他的帮助。可是他在做什么?乘人之危地心猿意马,对这么一个青涩懵懂的小丫头?

“怎么了?”锦绣不安地看着他,“我跳得不好,是不是?”

左震的脸色有点不对。

“慢慢来就好了。”他说得似乎有点勉强,“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他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有事的话就找英东,改天我叫人给你送点需要的东西过来,上海你不熟,用不着自己出去。”

锦绣还没答话,他已经出了舞厅。锦绣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口气。看来左震的耐心已经耗光了,他会有什么事,八成是上楼去,重新软玉温香抱满怀。

环视一下周围,百乐门真算得上美女如云,那些上海的名花,个个猫一般慵倦,丝一般妩媚,如水的眼波如画的容颜,只有她,布衣素面,茫然杵在中间,那么突兀。

英少会看不起她,那也是应该的吧。

来上海是错的,来百乐门或许是错上加错。但……她只是不信,一样是孤单一个人流落在陌生的街头,明珠可以出人头地,而她只配躲在阴暗的角落,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不敢靠近。

才隔了一天,锦绣就看到了左震派人送来的、他所谓的“一点”东西。天!这是叫做“一点”东西吗?一点就塞了这么满满两只大箱子?

又不是给她办嫁妆,哪里用得着这么大的排场:府绸,软缎,织锦,丝绒,旗袍,长裙,晚装,外套,披风,大衣,还有皮鞋和帽子……颜色式样,应有尽有,外加整套的胭脂水粉玫瑰膏,甚至还有香水和首饰。

锦绣吓呆了。满床满柜都是衣裳鞋子,尺寸之合适,就像是给她量身子订做的一样。到底他是怎么办到的?!抬头是珠宝,低头是华衣,这到底要花多少钱啊……且不说那精致盒子里的珍珠和金饰光彩夺目,但是随手拿起的一件晚装,不知道什么料子,握在手里柔软而垂滑,颜色低柔绮丽,想来必定价值不菲。

无功不受禄,她不能接受这样贵重的礼物。

但是送东西来的人恭恭敬敬交待:“荣小姐,二爷有吩咐,这些东西是不能拿回去的。都是照着您的尺寸买的,别人用不上,您要是不收,我们没法子回去跟二爷交差。”

锦绣站在一屋子衣裳首饰里,手足无措,“但我一个人,怎么用得着这许多东西?不然衣服鞋子先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