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两万军增援原州、泰州两万军增援宁州以备不时之需,长安三营中的飞云骑北上蕲州,由归义王统帅去朔州。敌若战便战、不战则回,如何?”
“陛下不可!此举无异于向柔然宣战。”御史大夫急忙道:“如此战端一起,朝廷不知要耗费多少钱粮物资。臣想柔然此次寇边也不过是像从前一样索取物资罢了,朝廷富足,给予柔然的物资相对于战争所需开销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啊!”
大部分朝臣纷纷附议,只有少数朝臣默然。沐晨仍是似笑非笑,只安然端坐。
片刻后,一道沉稳有力而又略带沙哑的的声音从某个角落破空而来。
“御史大夫如何断定他们只是想要索取钱粮物资,而不是一鼓而下直逼长安亡我朝廷?就算如你所说只是为了财帛,你可曾算过数十年间朝廷拿出去多少钱粮物资?又有多少百姓被他们掳掠而去以致于客死异乡?”
“陛下不必听他危言耸听,区区十万人如何打下城高墙坚的朔州城?柔然即使再狂妄自大,想必也不会真以为自己厉害到能打下朔州直逼长安。况且对比朝廷安稳,两国间些许摩擦所造成的损失实在是不值一提。”
“宣文十四年,柔然犯原州辖下崇县,杀边军六百,掳民一万二千,而后派使公然索要金十万两、银三十万两、布匹十万匹、珠宝十斛;宁康七年,柔然犯宁州辖下邬县,杀边军四百,掳民二万一千,朝廷付金十五万两、银二十万两、布匹十二万匹、珠宝二十斛;元瑞三年,柔然犯朔州辖下康县,杀边军三百,掳民一万七千,朝廷付金十万两、银三十万两、布匹二十万匹、珠宝二十斛……”
“十数万百姓,难以计数的钱财粮帛在御史大夫眼里是如此不值一提吗?”大司农王不疑愤然道。
“这……”
“御史大夫可知道这十数万被掳百姓结局如何?”
“他们的结局怎样早已过去,又何必深究。陛下,十数万人和大夏千千万万人相比孰重孰轻?”
“难道十数万人就不是人吗?就因为已经过去就不计较了吗?”大司农王不疑悲愤道,“朝廷已经退让了几十年,这几十年间,柔然因为朝廷的退让满足了吗?并没有,他们反而得寸进尺、变本加厉。陛下,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陛下,王司农妖言惑众罪不容诛。”御史大夫厉声道。
“丞相怎么看?”沐晨并未理会御史大夫只不经意看向许青。
“陛下,年中时司农府上报国库存金一百七十三万两、银七百一十四万两、粮二百万石,各州存银存粮加起来大抵也是这个数。而今已入秋,各地赋税也在征收中,然今年有些州因为天灾所致,相较往年赋税应会有所减少。”丞相许青不紧不慢道。
“太尉有何高见?”沐晨笑道。
“臣想请陛下去军中走走,去听听军中将士的心声。”太尉杨风不卑不亢道。
“陛下,一群莽夫的话不听也罢。”御史大夫不屑道。
“莽夫?若没有你所谓的莽夫,尔等还能在此大放厥词吗?”太尉杨风怒道。
“既然众卿意见不一,那让原州和宁州守军加强戒备,飞云骑一部八千人驰援朔州,如此也不至于大动干戈。”眼见众臣的争论愈发激烈,沐晨淡淡道。
“众卿还有其他意见吗?”沐晨看了看其他大臣,见众臣又要争论,他挥了挥手道,“出兵八千已是底线,众卿莫再争论,至于由何人统帅,朕思量过后会下旨给有司。朕也有些乏了,今天先到这里吧!”
长乐宫里,成群的宫女、内侍跪在地上,匍匐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沐晨像泄了气的公鸡瘫坐在椅子上,内侍春喜在沐晨身边窃笑,沐晨侧眼看了一下他,便扑哧笑出了声,地上跪着的人试探着看了一眼笑声发出的地方,他随即斜了一眼,“都起来出去吧,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即起身后退三步转身出去。
“陛下何必与众臣置气。”春喜试着开解沐晨。
“就你能耐,”沐晨白了春喜一眼,“朕哪是置气,那是没辙。”
“陛下,那些个老臣安知您的鸿鹄之志?”春喜抿了一下嘴唇,“大夏如今人才济济,陛下何不从中择杰出者用之?”
“谈何容易!朕连统帅八千人的人选都没有。”沐晨叹了一口气。
“陛下,前些日子昭阳公主的上疏您还记得吧?”
“当然,昭阳公主奏疏中所言合情合理,朕已准其所请。”
“陛下,公主奏疏中提到的人呢?”
“你是说昭阳公主的曾孙方映秋?我小时候见过他,他在太学的事我也知道,为此先皇还特意夸赞过他,其成年后先皇更是把云骑郎这个人人都欲握到手里的位置给了他。不过朕听说飞云骑一直都是由其副将统率,他这个正经的统帅倒是鲜少去军营,整天只会游手好闲、斗鸡走狗,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
沐晨忽然明白了春喜的意思,谁又会去在意一个纨绔子弟呢?随即他拍掌叫了一声,“妙,春喜果真是趣人儿!”
沐晨又觉得不对劲,若他真是一个纨绔子弟,数年间竟没有一个弹劾他的折子,甚至都没有人觉得一个如此重要的位置在一个纨绔子弟手里有何不妥。
沐晨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愈发觉得此人或许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么简单。
“不只是方家小郎君,还有太祖朝岑太尉的后人岑白羽,与他们相善号称‘长安四君子’的李牧之、萧夜阑……”
“春喜,派人传谕,命杨风、王不疑、李之武、方映秋入宫见驾。”
“陛下圣明,臣遵旨。”春喜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