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丫鬟比薰儿动作慢些,这会子也全跑出来听陈欢逸有什么吩咐。陈欢逸一扫人群,从中挑选出几个眼熟的说:“你,去我院子里把拾墨找到,说找府内总管,带着皇后赐我的令牌去皇宫找妇科大夫,最好是妇科圣手。只说是陈少夫人生了病,急需太医前来诊治,十万火急。”
“你,去前院找父亲和大哥,说少夫人口喊腹痛已经出血。我派人已去皇宫请太医,让他们快快来藤书院,再将府内上好的药材送到藤书院。”
“你,去夫人院子里。将少夫人情况细说一遍,让母亲将身边生养过、懂得妇科的嬷嬷们,带到藤书院。”
不消片刻,领命的丫鬟风似的狂奔出去。剩下的丫鬟们呆立在一边不知所措,陈欢逸也顾不上她们,转身进到屋子里,对李嫣说:“嫂子且忍耐一下,我已经叫人前去叫大夫。”
李嫣张张嘴想要安抚陈欢逸,可她亦然没有说话的力气。陈欢逸心乱如麻,掀开被子再一瞧,早些一小滩的血污已经是大腿之下全是没凝固的血水。
薰儿拉着一位白须老人急匆匆跑进来,老人被薰儿折腾得半条命都快归西,到藤书院时双手撑着膝,上气不接下气。
薰儿急得双眼含泪,幸亏老大夫医者仁心,气息平稳后忙问:“少夫人现在人在何处,情况如何?”
薰儿顾不上礼法,将大夫拉入寝室。大夫心里一慌,连忙低下头不敢看卧榻之上的人。
薰儿将李嫣的手腕拿出,用手绢盖着。大夫一遍抚着长须,一边搭脉,“腹痛已多久。”
陈欢逸思索片刻说:“一刻钟有余。”
“往日月事如何?上次月事是在什么时候?”
薰儿如遭雷劈,喃喃道:“往日月事量少、疼痛不已,上次月事已是两个月之前。”
陈欢逸皱眉,大夫紧皱眉毛,往日慈眉善目此时也显得几分严肃和气恼,“少夫人已经有孕两月,今日怕是要流产。”
薰儿闻言,啪啪地打了自己两个巴掌,哭道:“我实在糊涂,少夫人月事无规律,以前还是姑娘的时候有过三月没有月事。我以为…….”
大夫叹口气道:“唉,我终究不是善此,还需让丞相大人去皇宫请太医。”
陈欢逸说:“已经去请了,现在怕是已经在路上。”
大夫点点头,说:“如此便好,我开一副药方子,稍缓少夫人病情,等到太医来便好了。”
陈欢逸如梦在中没有苏醒般,人恍恍惚惚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吩咐下人的事都是下意识地做出来。
金梓媛来了藤书院,先是训斥一番藤书院的下人,再让带来的嬷嬷给李嫣揉搓手上的穴位,丞相与陈链后到时,宫中的太医也到了,他诊脉问病症,最后摇摇头走出屋子,在屋外的角落里和丞相夫妻、陈链说些话。金梓媛掩面痛哭,丞相搀扶着夫人,脸上也是少见的悲痛,陈链直接瘫软在地上。
陈欢逸忘记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屋子,她坐着床边,双眼无神地听屋外丫鬟们讲李嫣的孩子没有保住,又讲太尉府如何如何。拾琴端着茶水走到陈欢逸面前,见她目光呆滞,喃喃说些什么,凑近一听便是‘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嫂嫂’。
拾琴一手软,手里的茶杯摔落在地,陈欢逸的裙角一片茶汤,幸亏不是热茶并未烫伤陈欢逸,如此动静也惊醒陈欢逸,她依旧喃喃自语。
拾琴转身闪出屋子,无头苍蝇般在院子里寻拾墨。找不见人,心一横往陈钰院子跑去。
兰棋院的一等丫鬟瞧见拾琴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拦住问:“又怎么了,可是又发生什么事?”
拾琴顾不上将来龙去脉一一讲清,“二少爷呢?可在院子里?”
丫鬟回到:“在院子里,正刚从学里告假回来,正打算去藤书院。”
拾琴急得抓耳挠腮,就瞧见陈钰从屋内走出来,大喊着:“二少爷不好了,出事了。”
陈钰以为李嫣又出什么事,焦急道:“怎么了?可是嫂子又出什么事了?”
拾琴连忙摇摇头说:“不是少夫人,是小姐。”
陈钰疑问道:“逸儿?逸儿怎么了?”
拾琴含着泪说:“小姐从藤书院回来便不对劲,坐在床边自顾自地说‘都是我的错’,如何也唤不醒。”
陈钰跟着拾琴回到陈欢逸的屋子,陈欢逸还是双眸望着前方,嘴里喃喃。陈钰蹲在陈欢逸前方,摇摇陈欢逸说:“逸儿你怎么了,不要吓二哥好不好?”
陈欢逸双眼凝聚光彩,这才看见一脸担忧的陈钰,泪终究还是流出来,“我对不起嫂子,我对不起大哥。若不是我…..”
陈钰眼眶湿润,强压下喉间的酸涩,宽慰道:“是太尉府的过错,二哥定要他们好看。如不是当时有你在场,不仅…..嫂子怕也难逃危险。”
陈欢逸连连摇头,泪流得更凶,说:“不是这样的,若不是我说我曾做过要出家的打算,嫂子也不会气急攻心….”
闻言陈钰五脏六腑像被人捏着般疼痛,他是第一次听陈欢逸讲这话。在他面前陈欢逸仿佛世间万事压在身上、眉头也不皱一下的,可现在……陈钰不再言语向前抱住陈欢逸,怀里的小人儿无声无息地开始哭泣,陈钰也流泪满面。
一个下午过去,藤书院再无消息传出,李嫣已经止住血,那个没来到世间的孩子也随着血走了。
晚膳时众人再无心情用膳只是草草用了几口,早早歇下。陈府被巨大的悲伤气氛笼罩,仿佛只有沉入睡眠才能摆脱这一时的痛苦。
金梓媛是被陈欢逸身边的金嬷嬷唤醒,禀报说陈欢逸高烧不退,现在已经开始说胡话。
金梓媛心力憔悴,又急匆匆地和丞相前往陈欢逸屋内。小人躺在床上,脸颊因为高烧泛红,双眼微睁眼神迷离,嘴里只说着对不起。
丞相夫妻心里的痛怎能言说,请了大夫。大夫把脉只说是郁结于心、忧思过重,简单开了一副安神药给陈欢逸灌入,不消片刻小人便沉沉睡去。
陈钰思考一下午,还是打算将事情告诉了丞相夫妻。听完陈钰所言,金梓媛瘫坐在太师椅上,久久没有反应。
丞相双眼泛红,脸上是消散不去的愁苦,哑着嗓子说:“这件事陈链有权知晓,今日夜深,明日我亲自和他说。希望他能看在兄妹情份上,不要怪逸儿。”
翌日,守着李嫣一宿没睡的陈链,一大清早被丞相叫走。等从丞相书房中走出时,陈链精神恍惚,飘着回到藤书院。
陈链坐在床边,看着李嫣的病容心里百感交集,难得的眼角湿润。
李嫣睡得不安稳,渐渐苏醒,瞧见陈链眼下青黑一片,双眸红肿。
李嫣抬手轻抚陈链的眼睛,心疼道:“可是昨夜整宿没有睡?我睡梦间听见下人说逸儿生病了,现在好些了?”
陈链觉得李嫣是孩子的母亲是该知道的,作为陈欢逸的兄长他还是想开口替陈欢逸说好话。强压下伤感,可话还没有出口,眼泪先留下来,“逸儿….逸儿,她不是故意的,孩子它…..”
聪明如李嫣,从陈链不成句的话里知晓大概,露出一个微笑,可眼中满是伤感,“太医定是说我情绪起伏才没保住,逸儿以为是跟我讲了那些话,我心情起伏过大才导致孩子没有留住,她便急得生了病?”
李嫣见陈链拿袖子擦眼睛,怕把眼睛擦坏了,就牵着他的手说:“这件事中若逸儿有错,那么最大错的便是我。我平日里贪凉,来月事时疼痛难忍,我仗着年轻也没有调理。在太尉府就已经腹痛,回府换衣裳也有些见红,我只以为是来月事。”
李嫣讲到后头更咽起来,她轻咳一声,接着说:“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都未如何,受牵连的小姑子何罪之有。逸儿那般说,你和父母亲他们定是心里万般难过,可还要顾及我的感受。。。。过几日我身体好了,我独自去找他们说清楚。陈链,我们还年轻,这个孩子会回到我们身边的,我们不要着急好不好?”
陈链知道自己媳妇最体贴不过,现如今还能考虑他人感受,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被揉搓过一阵。
他终于忍不住,埋首在李嫣的脖颈痛哭出声,半响才哑着嗓子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