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片刻,屏风后并未传出任何声音。
云念正在努力地把字写到最丑,确保连自己都辨别不出笔迹。
三公主压下心中的不耐烦,静静地等着回答。这个云公子可是传奇人物,听说被他点拨过的人如都能逢凶化吉生活幸福美满,自己要耐住性子,要温婉娴静,不能给人留下坏印象。
就在三公主快装不下去的时候,一个黑纱蒙面的侍卫走了出来,一言不发地将一张字条提给丫鬟。
丫鬟接过纸条,赶紧小碎步挪到公主面前。
三公主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辨认出了字条上的字,“落花有意,怎奈流水无情。自能窥宋玉,何必恋王昌。”
三公主拿着纸条,恍恍惚惚地走出禅房。
她将纸条捏碎,扬在风中,“不,本宫不会放弃的。强扭的瓜甜不甜,要先扭下来再说,管他如何,先占为己有,不甜就当黄瓜吃!”
三公主走远后,云念来到玄十的禅房,见他收拾了一个很小的包袱。
“你不是要跟师父去很远的地方吗?就带这点东西?”
玄十苦笑,“你忘了我的身份?哪有出家人带着大包小裹的去化缘的。谢谢你替我打发了公主。”
云念摸摸鼻子。她还真忘了,“你先别谢我,我看三公主并未死心。”
玄十点头,似是下了决定,“没事,她此生都不会有机会得逞的。”
玄十不放心地嘱咐,“记得把我院子的芦荟搬走,我担心其他师兄弟不会养。还有,六月的时候一定来收我给你的礼物。”
云念点头,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玄十,“我记住了。这里面有水杯和饭盒,都是姬家商队外出必备的物品,你带着,记住我之前跟你说的,在外面也尽量不要喝生水。里面还有一百两的碎银,你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三公主的车夫走了好久,终于在暮色四合时,架着豪华的马车来接他的公主了。
可惜,马不是白马,是两匹有些瘦弱的老马,马上也没有王子。
云念躲在暗处窃喜。这样,公主回到宫中怕不是要半夜了。
而此时,了尘大师已经请了圣旨回来。
三公主离开后,了尘大师便带着玄十连夜出了城,一辆小破马车在夜色中出了中州,渐行渐远。
玄十掀开车帘,望向夜空,繁星点点勾起了他无数的回忆;
当年他和念儿曾经一起在禅房翻译,整整十日未出,废寝忘食,但没有丝毫疲惫,脸上是翻译成功的喜出望外,眼中都是藏不住的兴奋;那年,他不慎跌落到后山的捕猎坑,漆黑的林间,虎狼环伺,他命悬一线,她孤身一人找来,抱着王子纵身一跃落到他身边,撕下自己的衣角为他包扎伤口,挨着他坐在坑中,不停地鼓励他,一直坚持到师兄们找来;那时春光灿烂,她捕蝶,他坐在草地上看经文,余光也看着蹦蹦跳跳的小身影,王子在他身边默默吃草;雨中,他抱着她的竹篮跑进屋,护着她晾晒的干菜;落霞与孤鹜齐飞时,她奶声奶气地指挥着丫鬟嬷嬷们给寺庙做晚饭,个子太小,他就把她放在自己肩膀上,让她俯视众人;他喜欢葡萄,所以每次她都悄悄把了尘大师屋里的顺来给他;严寒中,他被冻得发抖,她才知道,他舍不得穿她送的羽绒衣,她气得小脸鼓成了包子,他用食指轻戳她的小胖脸,笑着哄她开心;
那时,他年少,她童真;
他们在聊生命的意义时,立了同样的目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那时,他以为她还小,是童言无忌;她以为他是长期在寺庙中心思单纯不染俗世才轻言大志;
如今,时间给了答案,他们真的是志同道合,是心心相印;
可是,此生注定两人不能朝夕相伴;
以后不管是否还能再见,都有两颗纯粹的心,在默默惦念,在为彼此祝愿;
念儿,愿你一生顺遂。
云念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有点遗憾,自己给玄十做的一套新衣服还没来得及拿给他呢。
云念看看天色,吩咐道,“飞天,你带我飞回去。天色晚了,马车太慢,我怕父母会担心。”
就在云念被带着飞到一半路的时候,飞天小声说,“主子,有人跟踪。”
云念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姬家义子的打扮,没有半点迟疑地说,“没事,尽管快些回家。”
这样快速的回家方式其实一点都不可爱,云念已经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小脸几乎被冻僵,可是她要坚持,要早点到家,不能让母亲担心。
自从五岁那年自己出意外,母亲就很害怕自己晚归,只要在太阳落山前见不到人,母亲就要站在大门口一直等一直等,哪怕是寒风暴雪,哪怕是暴雨倾盆。所以,云念养成了习惯,不管有什么事,都要在天黑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