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展示出来的山,其实只是一个抬脚就能上去的土丘。
当那幅画面传递到接受者的脑海里,同时,高山仰止的思想感情也会被一起传过来。
接受者下意识地就会觉得那是一座高山了。
直到画面更改,一个巨人踩在山上。
细看,巨人有点眼熟——哦,和自己长得一样。
这样,误会才解开。
秋夕之前还不曾想过草是怎样看自己的。
她曾小心地问它们是否介意自己踩踏它们,草们稍微有些惊讶,并且很快就回答说,踩踏并不会令它们有像人类一样的痛感。
原先它们不知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当时尺龙泉就在秋夕旁边,就向它们传递了一种自己不小心撞到桌角的痛觉,并授意秋夕也来一次。
草们新奇而疑惑,这样的感觉是陌生的。
作为交换,它们向周围几个人传递了自己被踩踏时的感觉。
那是一种电流淌过的感觉。
草们为了增大这样的感觉,就互相联系,寻出了关于历史上最大的一次暴风雨的记忆,那时候动物们四处乱跑,还塌了几棵树,直接导致了一片区域的草好久没长起来。
草们并非是以“颗”来计算个体意识的,它们的自我意识是极其模糊的,而且又长成一片,所以通常某个区域里的一片草,才是“它”,当然同时又是“它们”。
当这片区域的草被分隔开以后,两个区域之间的草就无法像过去一样实现共同的感知了,它们对彼此的感知就如同它们对任何一块石头的感知一样。
模糊地感知到它存在着,感知到它大致的能量结构,但无法再进一步了。
而关于那个隧道,则是根本连存在与否都感知不到的。
至于说痛觉,严格来说回声谷里的草们是没有的,它们并不会因为被过分踩踏而觉得难耐。
适当的踩踏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会刺激它们的生长,让他们长得更好。
毕竟他们的根部就一直处于地下,哪只草又不是从深埋地下的种子长起的呢?
人类恐怕着黑暗与闭塞,但草们不是这样。
它们向秋夕传递在土壤里的感觉:安全而稳定,仿佛它们根植的不是某一片表层的土壤,而是一整颗星球一样,可靠极了。
如果用人类的感觉来形容,那就是极其舒适的温度,哪怕实际上是极其冰冷的——
幽闭的土壤并不会令人想起“活埋”这样的字眼,而只是想起一个永远不会崩塌的坚定怀抱。
自己像一个胚胎,还没有出生,在土壤里,只怀着对新生的万般期待,不知惴惴为何物——一只草的一生,也总无法体会到这样的感觉。
所以难怪初见的时候,草们会惊讶与尺龙泉的满心不安。
而尺龙泉竟然就至于痛哭流涕——被克制过的痛哭流涕。
秋夕觉得自己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当她察觉的时候,还有些羞耻,可转头的时候,身边那几个眼里无一不含着泪花。
那时乐周周瞥见秋夕强忍的表情之后,径直就转身,抱着尺龙泉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