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牛牛其人_我们这一代 牛牛的故事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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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牛牛其人(1 / 1)

一九九二年七月

“建川,把这张检修工作票送氧气站去,让老杜他们做好准备工作,明天一早转换设备,1号氧压机大修。”七车间的邹主任来到车间管理组,向刘建川交代着事宜,他接过工作票回了声:“好嘞,您呢!”

已是下午2点,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厂房和水泥马路,在没有树荫蔽挡的地方,路面上有丝丝热气向上漂泊,视线仿佛发生了扭曲,地面也变得模糊起来!

相貌英俊,头发有些过早谢顶的小伙子就是刘建川,从一分厂的七车间办公室向氧气站走去,本来头顶就很亮,让阳光照得更加反光,滴滴汗珠从头顶渗出。

今年刚24岁的刘建川,老家祖籍在北京市,出生在四川的金口河。父母也是这个厂的,当时人们都管这群随同父母在厂里一起生活长大的子女叫“厂子弟”。父母为了盼他有出息,故给他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建川”,也就是建设四川的意思。那时候的人们都喜欢这样给孩子起名,什么“建国”、“援朝”,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出生在什么年代。

上小学时,刘建川长得比较胖,圆圆的脑袋,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同学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牛牛”,这个绰号一直叫着延续到现在。

牛牛从小聪明好学,17岁时,在1985年全国高考时,考了延风中学的第一名,高出了一本录取线近百分,被厦门大学中文系录取,当时在厂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延风中学和延风小学都是厂子弟学校,刚建校时,条件艰苦,学生上课都是坐在露天的小板凳上听老师讲课,还真有点抗战时期部队战士在延安上课时的情景。为了改善教学条件,厂里的建设者克服困难,发扬抗战时期的延安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在河滩地上砌坎填土,盖好了教学楼,故将学校起名叫延风中学和延风小学。

牛牛上了厦门大学中文系,毕业前正准备报考研究生,由于受西方资本主义思潮的影响,他和同学上街游行,造成了恶劣的影响,犯了严重的错误,学业和前途都受到了影响,毕业后被分回到原籍工作,还受到劳动改造一年的处分。当时教委有个文件,对犯了错误但仍可以悔改的毕业生,采取治病救人的态度,劳动改造一年后再分配工作,牛牛就属于这种情况。

对犯了错误的人,主生产车间是进不去了,厂里就将他安排在一分厂的七车间进行劳动改造一年。七车间管辖着空气压缩站、空气分离制冷站和氧气站,车间有一百多号人,是为军品生产的一个辅助保障车间。

刚来时,分到班组里跟着工人师傅们一起劳动、干活和学习,监护他劳动改造的是检修班的班长肖永康,跟着班长学习了一年的钳工操作技能,怎么使用榔头、锯子、锉刀等都已经得心应手,学会了机加工的识图和检修设备的一些技能。牛牛劳动锻炼一年后,仍旧正式分配到七车间工作,在各岗位轮流实习,目前轮到在管理组的调度检修岗位实习,车间邹主任看中了这个小伙子,一个大学毕业生不能这样就荒废了,要好好培养他,一定会大有作为。

拿着检修工作票的牛牛来到了氧气站的休息室,看见几个男人坐在长条椅上抽着烟,天南海北兴高采烈地聊着,“吓大的,你怎么来了?”杜站长和他打着招呼,

“我来送检修工作票,主任让你们做好准备,明天检修1号氧压机!”牛牛将检修工作票交给了氧气站的杜站长,向他交代着邹主任说的一些要求。

“别啰嗦吧唧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又不是头一次检修!”杜站长不耐烦地接过工作票,顺手递给牛牛一支香烟,

“吓大的,来点火!”这时旁边的周二娃拿着打火机要给他点火。周二娃原名叫周海波,在家里排行老二,因长得像电影里的周扒皮,尖嘴猴腮的,同事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周扒皮。

牛牛很是讨厌这个流里流气的周二娃,平时都不太搭理他,此刻看他凑了过来,打火机都伸到了嘴边,他还是低下头点燃烟抽了起来,和同事聊着天。牛牛原来是不抽烟的,改造期间受到车间同事的影响和教唆,慢慢也学会了抽烟,“这个鬼天气,十几天都没有下雨了,热死个人!”

杜站长对他说:“就要下雨了,我这条老寒腿已经开始有感觉了。”杜站长在西藏当了近十年的兵,两条老寒腿就是当兵时落下的毛病,一到阴天下雨关节就要痛疼。接着又说:“你个大学生应该呆在办公室里,跑到这里来受罪,浪费人才啊。”牛牛叹了声气,不吭声了。

牛牛刚来七车间时,得知他是厦大毕业的,同事就开玩笑说他是:“吓大的”,他也接受了这个叫法,还诙谐地说:“吓大就吓大的,反正不是电大的!”

当时还有一个同年分来姓宋的大学生,逢人就说他是大学本科毕业的,同事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宋大本!”宋大本在厂里呆了不到一年,受不了这里的艰苦和孤独,辞职不干了。

看着刘建川一年多的改造变化,大家没有对他另眼相看,逐渐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同时牛牛也同大家关系融洽、打成一片,结交了许多新老朋友。

牛牛看了看手表,意犹未尽地丢掉手里的烟头,站起来伸个懒腰,捋了捋仅剩不多的微卷头发,转身往外走。到了门口,他伸出头感受一下外面的温度,看着穿透树叶射下来依旧耀眼炙热的道道光束,跟杜站长打声招呼,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口。

抬头望了望眼前的紫云山,山峰处飘着几朵白云,没有一丝微风吹过,除了厂房里机器的啸叫和轰鸣声,就是周围树上的知了猴在不停地叫着,令人心情烦躁!

回到相对凉爽的办公室里猛灌了几口凉茶,牛牛才感觉到内心的热火被压了下来,坐在那里拿了本书翻看起来,看了没有两页一股昏昏欲睡的感觉涌上大脑,靠在藤椅上眯上了双眼,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是昏昏欲睡鸦雀无声!

牛牛刚分配到厂里时很是苦恼郁闷,从小在这个山沟里长大,小学、初中到高中都是在厂里的学校上学,本想考上大学毕业后,跳出山沟去大城市某个职业,只怪命运不济现在又回到了山沟。在大学受到了处分,毕业后又要劳动改造一年,是不是老天爷的有意安排,怎么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感叹老天爷不公。

但通过一年的劳动锻炼,看到父辈们和同辈们在山沟里为国防事业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默默无闻工作着,有的奉献了一辈子。态度和认识有了极大的转变,这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也只有服从与世无争的妥协了。

回想起“**运动”以后的事态发展,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幸运自己没有陷入太深,幸亏党和国家的及时挽救,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他刘建川现在可能还在监狱里呆着呢!

看到祖国日新月异的发展和改革开放浪潮的涌起,清醒地认识到了自己所犯的错误给国家造成的恶劣影响,决定重新做人,投入到祖国的国防建设之中,为国防建设事业的发展贡献出自己一份应有的责任,从此牛牛又换发出往日的激情和信心。

那时牛牛的妈妈李秀兰也在七车间上班,管理着车间器材和材料,今年初才退休回家,车间里很多大妈、大姐还张罗着要给他介绍对象,可他心里有着沉重的思念,一直不愿意告诉别人,都客套地谢绝了。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唤醒了昏昏欲睡的牛牛,接过电话是周晓霞打来的,“牛牛,晚上有空吗?”

“有啊!晚上是不是要请我吃饭?”

“吃你个头,我表妹放暑假要来厂里玩,想麻烦你陪我去火车站接人。”

“行啊!哪趟车?”牛牛马上爽快地答应道,

“就一趟车,还哪趟车,你是不是睡糊涂了?今晚上九点的那趟快车。”

“好,那晚上我在小火车站等你。”

牛牛刚放下电话,车间检修班的王海涛走进屋,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牛牛,今晚去车站接谁?”王海涛有些好奇,关心的问道,

“周晓霞的表妹,放暑假要来厂里,让我陪她接人!”

“牛牛,我怎么听说你在和周晓霞耍朋友?”王海涛八卦地问道,

“没有的事,她怎么能看上我这个犯过错误的人?”

“不会吧,那么多人为啥偏喊你去?”

“这我咋知道?你去问她吧!”

“你的老同学就要奉子结婚了,你到现在还没有对象,你娃是不是不懂事啊?”王海涛和牛牛开着玩笑,牛牛知道他说的老同学就是廖文清和郭茜,几个人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现在廖文清和郭茜就要结婚了,他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

“你也别说我了,你和巧云的事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不冷不热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瞎了着,就等着下班的铃声,搭牛牛的摩托车下班回宿舍。

王海涛是顶替退休的父亲来厂工作的工人,没有对象的他也对周晓霞有好感,还经常在她面前献殷勤,发现周晓霞好像一心只想着牛牛,只是把他当成好朋友看待。后来牛牛将巧云介绍给王海涛认识,几个人也是经常在一起吃吃喝喝,玩得比较开心,谁都没有挑明那层关系。

下班的铃声终于响了,牛牛骑着摩托车搭着王海涛山下驶去,他要先将王海涛送回单身楼,然后再回家吃饭。

摩托车是当时厂里年轻人的宠物,什么嘉陵、雅马哈、南方摩托车比比皆是,牛牛骑的就是嘉陵125摩托车,还是他师傅肖永康廉价处理给他的。肖永康也学年轻人赶时髦就买了这台摩托车。一次转弯速度太快被甩了出去,肖永康受了点伤住院治疗,出了这次事故后他老婆打死也不让他骑了,说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跟小年轻比,还说要想死得快就骑一脚踹。肖永康被逼无奈,最后忍痛将他心爱的摩托车低价转让给了牛牛,成了牛牛的宠物和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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