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没有让开。
三人之中为首的那位,形貌昳丽,光彩照人,看起来就身份不凡。他的眸子是无波古井,千尺深潭,显得庄严肃穆,神圣不可侵犯。
他的声音响起,就像神祇的宣判“平洲,你又想东躲xz到什么时候呢。”
妇人有万千疑惑涌上心头,千回百转间只化为一声喃喃“平洲?”
你叫平洲?为何欺我瞒我这么多年?你来自何方,又从哪里招惹的这些贵人?
平洲,平洲,一个庄稼人怎么会有这么文雅的名字,难道你从来都非池中物,而如今就是你离开井底之时?
随着一声“平洲“呼唤,回忆猝不及防的涌进汉子的脑海里,那样称谓,如今已经听来那样遥远而不可攀,吴平洲的眼里是恍如隔世的悲伤“春山,我们有十年没见了。”
吴春山的眸子微闪,完美的假面终于被十年的光阴撬开一丝缝隙,微风吹来数十年前言笑晏晏的往昔,让他轻轻阖眼“往事暗沉不可追。”
然后他转身,带着两人让到一旁,让已经累的满头大汗的女童终于能进屋把水放下。他们转身往外走“平洲,看在数十年手足之情的份上,你跟我出来。”
吴平洲深深看向妻儿“如果半个时辰后我没回来,就带着雪儿逃走,越远越好,如果可以,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还不等妻子做出反应,吴平洲拿起不知什么时候背着妻儿藏在床下的一柄长剑,匆匆往外赶去。
他的身影遮天蔽日,阳光在他的身体四周勾勒金边。看起来坚不可摧的汉子还是忍不住在快要踏过门槛的时候回头“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雪儿。”
“如果还能活着回来,我就将一切告诉你。”
“为了雪儿,好好活着。”
此日无风,无水,然而壮士一去,依旧可能难再归还。
妇人眼眶里一滴泪映照着丈夫远去的身影,在他沉重的脚步声中坠落。她抱着雪儿,放声大哭。女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母亲流泪,也跟着嚎哭。
“娘别哭,我不要绣莲花的布鞋了!你让爹回来!”
吴平洲和吴春山三人对峙着“春山,我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
“凑巧而已。”
“春山,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手足情深,你就不能放过我们一家吗,你也看到了,我早已开始了新的生活。”
“你和凡人私相授受,诞下孽种,败坏宗族名声。难道认为可以这样一笔勾销吗?”
“那又如何,我自愿脱离宗族,断绝关系,难道还不够吗?!”
“放肆,宗族血缘,岂容你说了算!”吴春山还没说话,他身后的一名男子已怒上心头,大声呵斥。
吴春山挥手制止“即便如此,你私拿宗族珍宝也想让我们既往不咎吗?”
迎接他的是吴平洲良久沉默,他一下被抽走了力气“世道艰难…家中日子难以为继,那批珍宝早已变卖…我实在…实在是拿不出来。”他抬头,这个坚硬的汉子已经红了眼眶“你知道生活不易,自从小雪出生,连年大旱逼死了多少人,下雨的时候,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你出生嫡系,锦衣玉食,过过这样的日子吗,春山?”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吴春山摇头“上界法器珍宝流入下界更是罪加一等,你跟着我们回去,我念及旧日情分,一定留你一命。”
“不,不行!我走了,这一家孤儿寡母在这吃人的世道下,一定过不下去的。我求求你了春山,你就当做从来都没有找到我,行吗?”
吴平洲的话没有换来吴春山的动摇,无论他如何哀求陈情,声泪俱下,眼前的三人就像审判的巨轮,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悬在他的头顶,压的他肝胆俱裂。知道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吴平洲的眼神突然变得怨憎,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狼,眼尾的红色血一般鲜艳欲滴。
他暗暗握住了剑柄,死死瞪着吴春山“春山,你当真不肯放我们一家老小一条生路?”
吴春山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冰冷的眼神落在吴平洲青筋暴起的手上,那是一双布满了老茧,风吹日晒变得粗糙干燥,皱纹横生。
“平洲,你有多久,没有拿起过剑了?”
回应他的是寒光乍现,当头一剑,直直劈来,划过虚空,斩断了十年光阴,同时也斩断了几十年的深情厚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