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乐意,不行啊?”回过神来象征性的擦擦嘴角,我瞥到水墨画笑了。
水墨画这厮本是驻守桂林的亲王,却有点无业游民的性质,经常以国为单位地到处乱晃,说是出公差,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公差可出。想当年我认识他还是因为我去桂林玩儿不守规矩,所以被他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后来又因为因缘际会,不知不觉就已经混熟了。
水墨画本就长得玲珑剔透,眉眼就如水入蜿蜒,美了个已臻化境。所以他一笑起来就更似惊鸿出世,雪入瑶池。我时常被那华丽的笑容逼得几近窒息,几次差点儿意图自残。幸亏这家伙不常笑,否则我非折寿不可。
“头些天我回庄园办事,给你带了点东西。”水墨画敛了笑递给我一个蓝色的玻璃盒。“三尺忘心草种子的改良版,不怕‘白昼之夜’的。”
“啊?”我有些惊喜,上回还和水墨画抱怨说三尺忘心草不太好用来着,没想到他居然把这事放在了心上。可当我深情款款地望着水墨画,正准备扑上去的时候,这丫的立马伸长手臂抵住我的额头禁止我靠近。
“打住。”水墨画打量了一下我,“还没洗澡吧你?”
我被他这句话噎住,满脸黑线。这家伙洁癖又加重了。不过三尺忘心草是好东西,我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其实如果硬要形容的话,三尺忘心草的功能就相当于吸血鬼专用的太阳能手电筒,不过这个手电筒的功能是倒置的就是了。因为三尺忘心草唯一的食物是阳光,所以栽种着三尺忘心草的土壤便永存于黑暗当中,不为阳光所害。因此在吸血鬼决意踏入人界之时,必然会在心中种下一株三尺忘心草,使自己的身体成为三尺忘心草的“土壤”,从而保证自身不受阳光所苦。但是,对于心里种下三尺忘心草的吸血鬼们有一个共同的忌讳——禁行于白昼之夜。
所谓白昼之夜,便是指大雾之日。若身处白昼的大雾之中,三尺忘心草就会因吃不到阳光而“反噬”,将自己的“土壤”'吃掉,即便吸血鬼是永生之躯,也逃不过。
至于吸血鬼庄园,那是我们吸血鬼的圣地,族内所有的命令皆由那里派发。听说吸血鬼族内的研究实验室也设在那里,但是水墨画怎么这么轻易就拿到了这个还没有投入使用的重要物资呢?
“我碰到司徒狼,种子是他给我的。”大概是猜到了我的疑惑,水墨画主动解释给我听。司徒狼我熟,背景很复杂的一只鬼,据说现在担任吸血鬼实验室的主任。“不过有一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个是新产品,还在试验阶段,不晓得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用了以后记得记下身体反应给我,我答应司徒狼要反馈给他的。”
水墨画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开玩笑的痕迹。我扫了他一眼,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环顾视了下四周,没发现什么有杀伤力的器具,于是我直接走到厨房抄了把菜刀出来,“水墨画!你他奶奶的不想活了吧,敢拿老子当小白鼠?!”
“好吧,我不该问你要反馈的……蚀颅,你手不稳,能先把刀放下吗?”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水墨画那厮依然面无表情地望着我,直到我手上的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他绝美无暇的脸时他才蓦地笑出来,轻松地抓住了我的手。
“骗你的!”他的唇好看地弯起,在我的耳垂上轻轻吻了一下。“种子可以用。最近城里可能有变动,自己要小心。我先走了。〃
话一说完,我还来不及脸红,这死人头就已经飞出了二十米远。
然而当我反应过来准备把手上的菜刀扔出去的时候,这厮居然突然又折身奔了回来。“再告诉你一次,”他双手掐着我的脸,有点小不满,“不要总叫我水墨画,我叫墨渊。”
话一说完,他再次不顾我的反应,径自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水墨画的消息相当精准,他走的第二天,我就在床头发现了红色的敕令信。红色的信封,黑色的信笺,一个截于唇齿以下肩胛以上的苍白人像,以及一枚湛蓝色的玉簪花纹章。
追杀令。
红色的信封,名曰“赤茔”。黑色信笺的意思是,务必执行。
二西双版纳日记
云南,西双版纳原始森林公园。
作为西双版纳最大的综合性生态旅游景点之一,该原始森林公园内保有北回归线以南最完好的热带沟谷雨林,又因为融汇了独特的原始森林自然风光和迷人的民族风情,在西双版纳众多的旅游胜地中可谓首选。虽然是旅游胜地,但这公园内也存在着许多私人驻地,湮没在各色美景当中,暗自散发着神秘的幽香。
比如这座汉朝风格的仿古建筑。
庞大花园所环绕的建筑外表虽是汉朝的风格,内部却充满了现代气息。而在汉式建筑的主卧室里,各种医疗设施环绕的中央,躺着一位年近八旬的老人。他的眼睛轻阖着,氧气罩上不时晕起淡淡的哈气,证明他还在虚弱地呼吸。
卧室旁的小房间里坐着一位年轻的护士,她端坐在电脑旁,噼啪的打字声温润而均匀。
四月的云南,阳光温润而清晰。
……
阳光。阿零日记,2008年4月12日。
今天,司徒医生来过。他抱着一只熟睡的小狼,说沈恒一切正常,叫我不用太担心。我不禁觉得好笑,为什么我要担心?现在一切的事情都按照沈恒的计划在进行着,该担心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些此刻正幸福地生活在世界各个角落的人类们。
无论他们身在哪里,该偿还的东西,总要以命抵过。
五十七年前,沈恒曾亲口这样说。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恒望着窗外,那时候地涌金莲长得正欢,曼陀罗和文殊兰也挤压着优昙婆罗争相绽放,庭院的花朵里一片喧嚣。
我很少看到沈恒发怒的样子,但是说那句话的时候,沈恒的眼中却带着一种凄厉的恨,仿佛充了血似的眼眸锐利地穿透夕阳,撕碎整个黄昏。
我时常想,人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那么脆弱,却总能爆发出魔鬼一般的力量,就好像沈恒。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类可以恨到这种地步,而这种毁天灭地般的恨,却竟然并不是为了自己。
写到这里,我又想起刚刚路过花园时,看见蝎子在外面照顾那些黑色的曼陀罗花。从沈恒开始那个计划以后,每年的四月和五月,蝎子都要来照顾他们,五十七年来,从未中断过。蝎子也是个沉默的人,每年来的时候都住在第一间客房里,不乱走,不乱动,也不关心这里住着什么人,只是每天站在外面的花园里,照顾那些花。
但是今天中午的时候,蝎子却意外地走进了沈恒的病房,那时司徒医生也在。他额前的一绺头发垂下,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却一直盯着沈恒的脸看。那时候他站在门边,修长的指尖上还沾着曼陀罗的黑色花粉。于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地改变了。这五十七年的漫长平静已经结束,沈恒的恨,已经在时间的庇佑中完成了灵魂的蜕变。
现在,我将要讲给大家听的,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
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