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期待着你的回礼,墨渊。”身着军装的男人淡淡地开口,继而也终于起身走过来,然后摘下军帽逼近我。
对于这个男人的靠近,我直觉性地想逃,但是身后的墙壁却阻挡了我的去路——相对于我的逃跑动作,水墨画伸手拦了他一下,“为什么要行‘吻颈’之礼,印章呢?”
那男人转过头与他对视,“忘带了。”
接着是一阵诡谲的沉默。
最后又是水墨画妥协。他放下拦着那个叫做苏丹青的男人的手,再也不看我,只是交叠在下巴上的手又多了几分苍白。
而我只感觉这个男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却丝毫动弹不得,直到那个曾经宣判了我死刑的甘冽声音再次在我的耳畔响起:“那么,逃吧!”
接着我就觉得颈上一凉,似乎是一个吻,却让我整个脖子都仿佛被烈火撕咬了一样的剧痛!我不可抑制地尖叫一声,整个五脏六腑都痉挛着纠结在了一起。水墨画在这个时候抓住我的双手,依然不看我,却遏制了我想要去抓脖子上痛处的动作。
撕裂一般的痛苦让我忍不住激烈地嘶叫起来。在剧烈的挣扎之余,我从对面的镜子中看到了表情极度扭曲的自己,以及我脖子上正在炽烈燃烧的蓝色火焰。当时,我只觉得胸口有一簇炙热的火焰直蹿入脑,接着,就不可抑制地晕了过去……
墨渊抱着疼昏过去的蚀颅,许久都没有说话。
“喂,”一直站在一旁,被称为苏丹青的军装男人重新坐回到沙发椅中,“我是不是得最罪你了?”
“……是。”墨渊垂眸,看着自己怀中疼得皱起眉毛的女人,“得罪得非常严重。”
“至于吗?一副比她还疼的样子。”苏丹青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属下先出去。他身后的两个副官立刻领命离开了。
“你没资格说我。”墨渊抬起头看着他,“中国这么大,为什么偏偏挑了长沙做指挥部?跟映水的行踪有关,还是跟阮靥有关?”
“总之跟你无关。”苏丹青的目光放到他怀中的女人身上,“演习已经开始,如果真的那么放心不下,我建议你最好还是贴身看着她,否则发生任何事我可不负责。”
“苏丹青,你要记得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墨渊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声音却极阴冷,“虽然蚀颅是拥有‘禁忌之血’身份的血骑,但是这次军事演习的规模和力度都是史上最高,若没有通过敕令信的考验更会被强制性遣送回‘荒野之地’,并永远不得涉足人界。你居然敢拿蚀颅的快乐来开玩笑,总有一天,你会得到十倍的报复。”
“可这是规矩。”苏丹青一动不动地盯着同样面无表情的水墨画,“百年一次的军事演习是整个吸血鬼族的规矩,守护这个规矩,对你我来说同样重要。”
“那么这次演习的目标是什么?一个月内杀光所有颈上带有玉簪花标志之人?”墨渊低头,冰凉的指尖滑过蚀颅颈上那个刚刚形成的鲜艳的蓝色玉簪花纹章,“可你这次把十二族不死血骑全部都纹上了纹章,这对其他的吸血鬼未免太不公平。”
“墨渊,”苏丹青从沙发椅中直起身来,“我在计划书中有明确标记,即便是十二血骑,也只有一次‘死亡’的价值。虽然在人界你不过只是个镇守桂林的亲王,但是你可别忘了自己的真正身份,更何况你现在又凭什么来质问我——我的整个军事演习计划可是需要经过你亲自签字批准才能实施的……你别告诉我,你看都没看就直接批了!”
对于苏丹青的这些话,墨渊没有做声。房间内一片死寂,苏丹青很久都没有说话。
十分钟之后。
“……你真的看都没看就批了?”
“……嗯。”
……
“……站在同窗好友的立场,我感谢你的信任,但是站在吸血鬼正规军第十三军区首席指挥官的立场,我鄙视你的行为。”
……
六阴雨。阿零日记,2008年4月15日
“waitinginthebsp;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一辈子都没有听过这首歌。因为这是沈恒唱了一辈子的歌,是沈恒在深夜醒来的时候,会一边哭泣着,一边唱着的歌。
坦白讲,我不知道沈恒的恨究竟有多深,也许,和他的痛苦一样深?但是如果这样讲的话,我想我还是可以明白的,因为沈恒是个很好懂的人,他的尊严和他的原则一样泾渭分明,所以在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选择了憎恨,选择了复仇。
今天早上,我帮沈恒换药的时候,想起他已经有三十二天没有清醒过了。从录完了那个dv之后,他就一直处于重度昏迷的状态,呼吸平稳,脉搏正常,就是不肯醒过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即使他一直这样昏迷着,我在半夜的时候还可以听到他悲伤地唱着那首歌的声音?是幻觉吗,还是他的灵魂代替他的喉咙在歌唱?
我不知道,也不懂。于是我摸着他的脸,摸着那些深刻的老去的皱纹俯下身来,跪在他的身旁,感受着这个人类最后的一丝气息。
沈恒的故事,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我第一次见到沈恒的时候,是在六十年前。那时候沈恒二十岁,风华正茂的年纪,白色的纱布却裹满了全身,一直缠到他引以为傲的左眼。
沈恒是有着“云南药王”袭位资格的孩子。所谓云南药王世家,其实有二十九个分支部族,西双版纳沈家只是其中之一,但沈恒是个有天分的孩子,他六岁的时候就独立培养出了八色曼陀罗花,并将地涌金莲植入水中培育,以此遏制住了曾经发生在川滇地区的两场小范围瘟疫,从此被称为“医药神童”。尤其更有传言说他的左眼“能识得万物之灵”,所以可以和花草对话,以此便更能识得花草之性。
当我问到这个关于他左眼的传言时,沈恒笑了,但是笑着笑着,他就开始哭,哭得整只左眼的纱布上血迹斑斑。人类二十岁的年纪,应该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吧。但是这个二十岁的大男孩,却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哭得一塌糊涂。
后来我知道,沈恒哭,是因为我让他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个褫夺了他所有眼泪和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