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道人正聚精会神地倒着画道符，用来防备。

但落在高清虔眼中，那道符画得跟鞋底子一样。

男主人喝得微醺，灵帝趁此机会，旁敲侧击，把该问的问题都问了。

这处唤作逍遥境，最近的城市离这座村庄需要走五天，乘马车一天半就能到。

灵帝听到“逍遥境”，眉头舒展开来，传音道：“这处世界的皇帝姓赵，叫赵桓仁，和朕交往慎密。取道逍遥境上界再回洪荒境，不成问题。”

高清虔也安心下来，多喝了几杯酒。

这家男主人少时家境不错，当过几年修行者，而灵帝的问题通通归于常识，男主人知无不答。

酒一杯一杯地喝，剥壳后炸锅的花生、水煮的毛豆、买来的瓜子，横着摆了三碟。

三个男人越聊越投机，男主人也没刚见面时的拘谨和戒备，敞开了话匣子。

“后来，俺家家道中落，我练的仙法嘛，他奶奶的，只能用来变魔术！”男主人随手搓了个小火焰，“还有哦，俺可以给村长点烟。”

“哈哈哈，大哥好生幽默。”灵帝乐得拍掌。

高清虔已经习惯这个没啥“上位者”讨厌气质的皇帝了，他似乎极其随和。

自己失踪了不着急回去。

放着满朝文武不管。

客客气气问路不用搜查记忆的仙法。

在这里喝酒吃小菜帮女主人刷碗。

听路人大哥讲故事吹牛逼。

这哪里是皇帝？

要真是灵帝而不是冒牌货，高清虔还真挺喜欢这亲民的皇帝的。

唯一有一点不满，就是皇帝这么耗下去，自己不知几时才能获得“长生赐福”。

“正因如此，俺很想俺的浩儿成为一名修行者。”

他顿了顿，接着道：“孩儿他妈不同意，她说这人啊，成了修行者就到处跑，四海为家，就不记得他爹妈了。”

男主人用搓出来的火点了根烟，“俺说你想要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怎么留得住呢？他总归是要出去瞅瞅的嘛，你们俩到处跑，说说俺有理伐？”

“有理。”灵帝配合地竖起大拇指，“大哥思想深刻，朕……我鞭长莫及。”

“俺就跟浩儿他妈打了个赌。”他拍拍自己胸脯，“俺找个仙师回来测测浩儿的根骨，要是仙师说是个修行的好材料，浩儿就去修行。要是说浩儿不行……”

“不行怎样？”

“俺就把杀猪的本事传给他。”

“结果呢？”

高清虔刚想插嘴说：“你找个蝙蝠看根骨，他懂个屁的根骨。”

男主人“啪”地一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俺赢了，赢麻了！仙师说俺浩儿，那是天生的修行者，十岁前就能突破吐纳阶段。”

灵帝传音道：“高爱卿，十岁突破吐纳境界是很值得吹嘘的事情吗？”

高清虔传音：“突破吐纳境界寿元就到两百年了，靠仙法旱涝保收没问题。对这些平头老百姓来说，算是仙师了。”

灵帝立马竖起大拇指赞扬道：“真是未来可期。”

“仙师说了，他过两天就带走浩儿，去福山上修行。”男主人很是激动的样子，“虽然不知道福山在哪里，但听着就很有福气。”

“啊？”

“啊？”

两声“啊？”，灵帝和高清虔一人一声。

福山？怕不是蝠山。

灵帝的笑容僵住了。

高清虔隐约从男主人的话里闻到血腥味。

“秉持着有福同享的理念，仙师决定了，要带我们一家搬到福山上去。”

又是两声极其惊讶的“啊？”

这得是“有蝠同享”，所有蝙蝠享用你们一家人。

“高爱卿？”

高清虔差不多能拿捏住灵帝的小心思：“道兄是动了恻隐之心？”

“高爱卿有何高见？”

“老子觉得。”高清虔张开嘴丢进一颗花生米，“先回洪荒境才是王道。”他惦记着自己的长生赐福。

“洪荒境不可一日无君，就像我高清虔不可一日没有赐福。”

灵帝突然缄默不语。

“时候不早，俺们都早点休息。”看胖瘦哥俩有些疲乏，男主人以为是他们不胜酒力。

他掸掉身上的瓜子壳花生壳，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哼着小曲，径自回屋去。

房中。屋外月黑风高。

灵帝袒露心声：“朕想救下这家人。”

高清虔先是错愕，然后是愤怒，这皇帝有点同情心就算了，救下这家人？你以为你是行侠仗义的大英雄？

“你真是灵帝？”

“高爱卿，朕何必撒谎。”

他愣了一下，指着灵帝的鼻子就骂：“皇帝老儿，你在登仙宫卖我卖得倒是干脆，搁这里装什么伪君子。”

他觉得不可理喻：“你可是洪荒境的皇帝。皇帝啊！你都当了三百年皇帝了，能不能狠心点。”

“删掉！删掉！一定要删掉。”高清虔用手一下下戳着灵帝的小心窝，“再不删掉那些同情心，上界哪有人才，洪荒境哪有光明的未来？”

“高爱卿，朕当初就是因为想救下你，才被牵连的啊。”灵帝的声音弱了下去，“朕要是当初不假思索捏碎宝珠，又怎会到逍遥境来？”

高清虔心头一阵触动，但嘴上还是强硬道：“皇帝老儿，你呀！就是没死过，你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从小到大，一路顺顺利利到仙帝境界然后接你老爹的班。”

“难道你不是？高家在下界好比朕的皇家在上界，搜刮民脂民！朕在上界都有所耳闻。”

高清虔的眼里闪着泪花，说话竟然有些更咽：“世家的人，也分上等人和下等人的。”

“你不知道长生对我的意义。”高清虔声音像蚊子叫，他忽然抬高调门，“你那时候跟老子位置一换，老子捏珠子捏得比那些当考官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