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勉呵一声,“您老出面给我走后门,这面子够大。”
挂了电话,程勉跟徐沂打个招呼,就开着老周的车回基地大院了。车子停稳,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看见院子里的人的时候,他有点儿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何筱正半蹲在门口浇赵老师养的那些花花草草,听见声响转过头,看见程勉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程勉有点回神了,原来这老爷子火急火燎叫他回来是因为这个啊。压抑住心头的欣喜,他走过去,把她扶起来。
“什么时候过来的?”他问。
“……刚来没多久。”
“是不是赵老师打电话让你过来的,说我要回来?”程连长挑眉问。
见过这么自恋的人吗?是赵老师让他过来的没错,可没说他要回来。何筱抬头看着他,“老兵还没送走,你怎么有时间回来?”
“嗯,我回来瞧瞧他们二老。”何筱今天穿的是上次从西北回来时穿的藏青色毛衣,看见它,程勉难免有点心猿意马。他伸手揽住她,“冷不冷?跟我进屋。”
何筱推开他的手:“别闹,程伯伯今天在家呢。”
“那有什么好怕的?”程勉好笑道,“早晚都是我媳妇,老爷子他习惯了。”
“我不习惯行不行?”
何筱撅撅嘴,看得程勉彻底眼热了,当下就没忍住,亲了她一下。
“笑笑,你这月例假应该过去了吧?”
何筱红着脸看他:“问这个干吗?”低头小声说,“早完了。”
“那今天晚上留下来。”程勉说的清晰肯定一本正经,转而又改了主意,“不,还是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何筱立马拒绝:“慧芳还在呢。”
程连长这下有点郁闷了:“那这样说,咱们只能出去开房了?”他想了下,伸手摸上衣口袋,“我看看带没带军官证……”
何筱伸手捏他脸,“还军官证,丢你一个人的脸就算了,别连累二百三十万人民解放军。”
两人在门口腻歪了一会儿才进门,这时赵老师已经做好了晚饭了,见他回来,忙招呼两人上桌吃饭。之后眼明手快地扯住走在后面的程勉,在他耳边小声说:“今晚别跟你爸犟,他心情不好。”
程勉回看他们家老太太一眼,再看着戴着眼镜面无表情从楼上走下来的父亲,顿时有了丝不好的预感。
吃过晚饭,何筱在楼下帮赵老师看她刚买回来的十字绣,程勉则被程建明叫进了书房。
关上门后,程副司令员也不啰嗦,单刀直入地问:“你跟那什么叫贺清的是怎么一回事?”
“您怎么知道?”程勉有些讶异地问。
“闹这么大,我能不知道吗?”程副司令员不给他好脸色,“今天下午,我接到了你们师周参谋长的电话,他亲自跟我说的。”
程勉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神色:“我说怎么没见他有动静,原来是把状告到您这儿来了。”他有些不耐烦,“那您还问我个什么劲儿,这事儿不早该门清了?”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人能这么怂,这不是他从小到大最腻味的向家长告状吗?有本事,就冲着他来啊?
“程勉你什么态度”程建明拉下脸来,指着他说,“你给我站起来。”
程勉不情不愿地拉开椅子,在父亲的桌子前面站了起来,军姿,很带情绪地干戳着。
程建明多少收敛了些怒意:“你跟贺清的事,我不打算多说,本来喝多了发生些口角甚至动手打了架那很正常——”
“那天我没喝酒。”程勉表示我很冤枉。
“少给我插嘴。”程建明恼怒地瞪他一眼,“没喝酒?没喝酒怎么不办点人事?”见他耷拉下脑袋,程副司令员不带好声气的说,“打架也就算了,不想着怎么息事宁人,还把事情搞大,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你给我说说,谁给你胆子,让你跑去威胁周国昌?”
“这不是威胁。”程勉说,“贺清是个什么样的人全连都清楚,现在更是闹到了全师。他周国昌凭什么用这么一个孬种把我最好的一个兵挤走?我不在乎自己的声誉,一个连废了,那即使我胸前戴满奖章又有什么用?”
“那现在命令已经下达,你逼着周国昌把你的兵留下,这样跟他留下贺清又有什么区别?且不说这是否违反纪律,你一门心思地留你的兵,有没有想过即便真把他留下,周围的人又该怎么看他?你一口一个为了连队为了荣誉,难道现在你搞的不是个人主义?如果真是为了你连队着想,事情一出你就该想着怎么大事化小,而不是搞成现在这种局面!怎么,如果周国昌真没办法满足你的要求,你是不是还要把他告到军总去才算了事啊?”
程勉承认自己有些欠考虑,可面对父亲程建明的质问,他还是想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去告他,我也知道我没法儿留下我的兵,我就是不想让他那么痛快,我就是咽不下去这口气。”他看着程建明,“尤其是当我想起来这周国昌是爷爷一手提拔起来的,跟您一起上军校,如今倚仗这背景在部队里拉关系走后门我就难受,我不能让他这么为所欲为。还有我的兵——”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有些说不下去,“入伍八年,一个人最好的时光就这么没了。我知道,用您常说的一句话,军队需要的就是一个人最年轻,最热血,最有冲劲的这几年。可我觉得,它不能就这么把人掏光之后一脚踹开就什么都不管了。”
到底还是年轻啊。不失热忱和赤诚是件好事,可这样一个理想主义者,在现实社会中,哪里能不受挫。程建明自己也是从这一步走过来了,当然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