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幼云被黛儿引着,穿梭于严府之中,他没想到丞相府居然如此庞大,四处可见的园林,犬牙差互的浅滩,阡陌交通的花园,雕梁画栋的连廊,这些,是他在大学选修的建筑学课本以及历史景点才能看到的,如今,却变成了自己的家。
走廊到了尽头,一座与其他建筑迥异的大堂映入眼帘,顶上是一对琉璃鸱吻,中央镶着一颗剔透的石球,堂前一块匾额,题写“安民”二字,正对着的乃是严府的大门。
严幼云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自己的丞相老爹究竟是个什么角色,是李林甫呢还是秦桧?是张居正呢还是李斯?
他走到堂前,不自觉得便挺直了腰板,心想这是儿子见老子,不是贼见了官,畏畏缩缩的成何体统?于是乎严幼云倒吸一口气说道:“黛儿,我爹在里面了吧?”他必须确认清楚,免得进入见到个男的就喊爹,若是个管家或者别的长辈,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只有老爷和长公主。”
“好,你歇息吧。”严幼云咳嗽两声,踏入门槛。
听到老爷与长公主联系在一起,他已经八成确认,自己的爹不仅是丞相,而且还把这皇帝老子的亲姐妹娶到手成了驸马爷,自古以来由于避嫌以及怕驸马身份坐大,驸马很少能有一官半职傍身,而自己老爹竟然鱼与熊掌兼得,实在让严幼云有些意外。更让他笃定的是,自己若非私生子,长公主大抵便是自己的老妈。
回想上一世,身为童飞的他从来没有喊过一声爸妈,这一世突然要喊爹叫娘,身躯骤然一震,竟有些心酸。
大堂前方中央正襟危坐着一男一女,男子垂髫黄发,长髯灰须,面貌凛然,似有竹在胸,一看便是极有内涵之人。
在旁女子则眉如远山,杏眼深眸,虽显熟态却风韵犹存,衣着华艳而不落俗,这二人,无疑就是府中地位最高者,自然也不难猜,男是丞相,严幼云作揖道:“爹”,女是长公主,他转而拱手道:“娘。”
长公主看到严幼云,面目也变得怜惜,曳着莲步迎将上来,看了看儿子的伤口。严幼云这凑近细细观察,便看出自己母亲保养的十分细腻,年轻时一定是个绝色美女,怪不得自己会出格的帅,原来是有强大基因。
“云儿,你可知你当时没了脉象,都以为你已经去了……”她面露忧色,关心问道,“伤势如何了?”
“娘亲不必担忧,孩儿无碍。”
还没等长公主继续开口,只看到严幼云的父亲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他深邃的眼眸之中充盈着愠怒,严幼云被扑面而来一股气息压迫,他确实被震慑住了,可是他并没有动,依然毕恭毕敬地道:“父亲。”
谁知他爹狠狠一记耳光掌掴在脸上嗔道:“孽畜!我严推怎么生出你这个不肖子!”
严幼云可以说是一脸懵,还好自己预料到了会挨这一巴掌,果然古代长辈最喜欢的体罚方式就是如此,所以严推,也就是自己的父亲抽他之前,严幼云咬肌紧缩,硬生生顶住了耳光,打在肌肉上,要比打在脸皮子上缓和一些。
不过说掏心窝子的话,严幼云还是很疼,仅凭一下,就已经头晕目眩,冷汗直流。可见这一记是往死里打,严推要真打出事情,也算是了账,免得整日受这纨绔不孝子的气。
长公主立马拦住严推说道:“进之!云儿还有伤,你就不能轻些!”
轻些?看来自己老妈也想抽他,只是不忍心抽这么狠,但相比这一耳刮子,他更关心为什么白白挨了这一记,自己究竟犯了什么弥天大错,让爹妈如此愤慨。
“你还记得自己发生了何事?”严推问道。
严幼云一时语塞,没有回答。他当然记不得,他很想记得,但是之前的记忆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不过看到父亲过激反应,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伤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严推对长公主说道:“溟儿你先下去,我与你这好儿子好生谈上一谈。”
“切勿动怒,好好与他说。”长公主明眸似水,看了看严幼云尽是心疼,旋即又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目送走自己母亲,严推坐在了一旁的客座太师椅上,对严幼云说道:“还有何话要说?”严推也不正眼看他,兀自喝着手旁沏好的茶。
严幼云乖乖站在原地,心想不是您要我说话吗?又为何反问我?
他第一次被自家父亲教训,不知为何,虽然耳光很痛,但心里很暖,因为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被父亲打骂的经历,或许大多数男人,年少轻狂之时大都被自己的老爸体罚过,长歪的树苗总要有人扶正。
严幼云听到父亲询问自己,而这个问题黛儿方才给他透露了一些,他答道:“我昏厥之后,是裴轲将我送了回来?”
“你可知如若裴轲不舍身相救,你便淹死在这十里彩舫河?”
“是,孩儿知错,改日亲自登门拜谢。”
严推拍案而起:“登门拜谢?这是重点吗?!”
严幼云当然不知道重点是啥,管它三七二十一,先囫囵个的都把错揽在自己身上,无论发生什么,态度首先要摆诚恳,他拱手低眉说道:“孩儿愚钝,望父亲指点。”
严推道:“那十里彩舫是什么地方?纨绔子弟狎妓之处,尽是污秽淫乱场所,你真是不把你这爹当回事情。”
严幼云这么一听,全然明白了,原来是他这老爹太爱面子,身为当朝丞相,岂能容他人置喙,腹诽自己教子无方?
不过这古代青楼画舫,皆是合法合规场地,不乏文人骚客在此风花雪月一番,偶尔激发灵感,狂吟一首,运气好的,有才情的,便可青史留名。
严幼云说道:“孩儿知错,以后尽量不去了。”
“什么叫尽量?”严推怒目而视,直勾勾瞪着严幼云。
严幼云傻笑,赶紧改口说道:“不去,再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