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常昀想要找个理由出来解释眼前的这一幕,却结巴了半天也吐不出第二个字来。
“我知道了,是娘子想要试我一试。”
常昀心里乱七八糟不知所措着,连眼神也不知该往哪儿放,所以当萧翡开口时她还是下意识的看向了他。
萧翡又在笑,一双眼睛弯弯的,唇角上挑着,似乎笑得与平常那只狡诈又讨人厌的狐狸没什么两样,又似乎与完全不一样了。
他满是笑意的眸子里映出了她的身影。
常昀抓着萧翡手腕的那只手,忽然莫名地卸了些力道。
“我岂会认不出娘子呢?”然后萧翡反手握住了她。
他的手掌大而瘦削,骨节分明又有些凉。
“只是我们的玉佩,娘子可千万不要再假手于人了。”
萧翡握着常昀的手摘下了假新娘挂在腰间的那半块玉佩,把玉佩合在了常昀的掌心。
一入手,常昀便知道这是块好玉,初触时微凉,但很快就同掌心的温度相融触感温润起来。
她忽地想到萧翡覆住她的那只手掌也不似初时那般凉了。
倏地,常昀感到心‘咚咚’直跳,竟比她前月与那飞天蜘蛛激战之时跳得还要快。
她慌忙将手从萧翡手中抽了出来,移开与萧翡相交的眼神,匆匆道了一句:“我先去换吉服了。”便牵起新娘的手回府中去。
萧翡那双桃花眼,今日虽弯得不大讨厌,却还是惯会扰得人心绪不宁。
“我昨日奉上的霞帔,外人穿不得,但娘子可莫要忘了。”萧翡在常昀身后提醒了一句。
恰在这时,常昀终于发现她牵着的那只手腕一直在微微颤动着,如今似乎颤得更厉害了些,许是此前她自己心慌得厉害竟都没有察觉。
常昀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阿萤莫怕,你不用嫁给萧翡了。”
替嫁的新娘叫做阿萤,是位孤女,被常昀的父亲收做义女后便就叫做常萤,不过常昀上战场,而常萤居深闺,两人相处并不十分多。
又或是父亲想出替嫁一计后,不想让常昀心生愧疚,故而刻意让她们接触得少了些。
不过这样一想反倒让常昀心中的歉意更深了几分,她又补充了一句,保证道:“盖头没掀,旁人瞧不得你的身份,阿姊也不会许这世上有任何好事多嘴之人说一句你的不是。”
隔了半晌,她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回应。
“多谢,阿姊。”
没待她们回到里厅,便见父亲急匆匆地走出来,看见常昀便是拍着大腿一阵痛心疾首似的长吁短叹:“昀儿,你怎么......哎呀!”
“还不是你自个儿教出这么个忠直的性子,打萧翡那孩子第一次上咱家没退成婚起,我就知道会有今日。柳家什么门第,原也肖想不得的。”母亲随在父亲身后倒是不紧不慢,像是早有所料。
萧翡上门退婚?这是怎么一会儿事,常昀心中也些许疑惑,不过既然这事没成,倒也没什么可讨论的了。
“阿爹,阿娘。”她朝父母见了一礼,道:“女儿思前想后,逃婚一举,于礼不合,信义有亏,而阿萤又何辜替嫁呢,故女儿只有嫁于萧翡这一条道可选。唯愿父亲来日在替阿萤谋亲之时多思几分,莫要随意定下婚约了。”
“哎,你这孩子。”父亲是又叹一声。
“罢了,昀儿随我来更衣吧。”
常昀随母亲进了里屋,几个侍女捧上吉服,开始为她梳妆打扮,而母亲坐在一旁似乎还有几句体己话要与她说。
“昀儿,你阿爹是个粗人,许多事他瞧不出,萧翡那孩子虽然人皆道他荒唐,但我瞧着对你却是上了几分心的,就譬如他给你备得这套吉服,竟比我们给自家女儿备得还要好。”
常昀闻言仔细瞧了瞧身上的吉服确是比常萤身上那套无论做工材质都要好上不少。
“若他对你有心,浪子回头不无可能。”
“阿娘是劝慰我既来之则安之,其实女儿既然选择回来,心里也是有准备的了。”常昀大概猜出了些母亲的用意,回道。
“昀儿,为娘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我还不知你的性子么?你不像你想得那般能忍让容人,反倒过刚易折。”却见母亲摇了摇头。
“再者,你回来是因为你讲道义守规矩,可若你那夫君不同你讲道义规矩,同你讲情你当如何?”
“我......”母亲的一问,直至常昀出了府门上了花轿也没能答上来。
“记住无论如何这儿始终都是你家。”不过母亲在替她披上盖头前说的话,也叫她知道无论如何她总是有几分底气在的,
可是常昀还是放不下那个问题,她坐在轿子上想,下了轿子也想。
更要紧的是,她这一细想,萧翡今日办这婚事如此铺张,她一下轿更是发现萧翡的小破屋俨然已换成了一座府邸,短短时间能负担得起如此大的开销,银两是讲道义规矩的么?
......还是与那赤林贼勾结所获?
她越想越觉出这问题的紧要之处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就连行大礼时她也还在琢磨此问,由此可见相比道义规矩,她常昀对萧翡实是无情。
可若萧翡同她讲他坏了道义规矩皆是因为对她有情,又当如何?
按理洞房之前先有吵房之俗,而这掀盖头喝交杯酒一事也皆需人观礼。
“你们都下去吧。”可萧翡却直接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他与常昀二人待在屋中。
常昀推测自己的担忧怕是真要成真了。
于是在萧翡与她谈情之前,在萧翡掀起盖头的那一刹那,常昀说出了自己的答案:“萧翡,我们和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