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收养芈可后,陈玄心的生活似乎更加繁忙了。现在,他每天要为芈可换洗衣裤,为芈可准备营养均衡的食物,甚至还要动用自己所将出售的商品给芈可用。
不过好在苏魂是一个称职的哥哥。他总是会耐心地逗她笑、陪她玩、哄她睡。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让陈玄心的负担减轻了一些。
八年的时光转瞬即逝,苏魂的父母仍旧没有回来。陈玄心似乎已经感到了不祥的征兆。
但比起这个,他还有更为头疼的事情。
“老陈,今天又要去取货吗?带我一个喵!”
“芈可,都说了不要叫我老陈!就算要叫,最起码也要叫哥哥吧!我又还没到那些颓废的中年大叔的年纪!”
“真麻烦……那,就叫你「老陈哥哥」好了喵!老陈哥哥!嘻嘻……”
“……算了,随你怎么叫都行吧……”
「老陈」和「喵」的口癖,曾经让陈玄心近乎崩溃。但他终究还是接受了芈可这过于怪异的口癖——当然,在空闲的时刻他还是会特意纠正芈可的称谓,然后以失败告终。
“也许这是亚人的习俗呢……?”
陈玄心是这样安慰自己的。遗憾的是,陈玄心不只是对于芈可的口癖感到困扰,她右手的手镯似乎隐藏了比那最南方的孤岛「盖德伊」还要多的秘密。在刚捡到芈可时,陈玄心曾努力过将它摘下。但是,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那镯子就似乎在这安家落户了。它无法被摘下来。至少陈玄心是这么想的。
更让陈玄心疑惑的是,那镯子似乎并没有被长大的手臂卡住。仿佛那镯子也拥有生命。它似乎也随着芈可的成长一天天变大,就像是芈可身上的一部分一样。
但陈玄心到底还是不在意这件事了。他还要每天起早贪黑地经营商店,如同天底下所有的商人一样,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顾及自己身边的是是非非。
陈玄心依旧过着平常的日子。
直到一封信的寄来。
那是一个夜晚。那个夜晚云若薄雾,笼在天宇中。朦胧的月悬于似水的天中,水里零零星星地洒落着一些落单的星星。月华缈缈,似乎美妙得令人窒息。
但是陈玄心却没有欣赏这夜色的闲情逸致。
他收到了一封来自佩亚的信件。没有署名。战火纷飞之气扑面袭来。陈玄心未打开信件,就已经十有八九猜出了里面的内容——苏魂的父母已经八年未归了。
终于,陈玄心决定打开这封信。在他开始慢慢撕开信件时,一张画像从信的夹缝里飘落。陈玄心弯下了腰,捡起了那张已经泛黄的画像——那是一个小男孩的画像。他的笑容充满了稚气与天真,灿烂得如同天边的太阳。
但是陈玄心一点也笑不出来。
那个男孩,是八年前的苏魂。这张画像,是苏魂父母临走前请画家给他画的。他们带走了它,还笑着说,有了这张画像,至少自己在征战沙场时不会孤独。
他们发誓自己永不会让它离开自己的身边。
但是他们却背弃了自己的诺言。
陈玄心缓缓打开了信,默默地看着:
“陈玄心:
“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那么我们应该已经战死沙场了。
“时魇袭击了我们的军营。这一次,时魇的数量以及强度都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想。不仅如此,其中还有一个人型时魇作为领导者。我们深深地明白对方与我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全军覆没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我们不能后退。我们的后方就是城市,城市里有上万的人民迫切地需要我们的守护。即使以卵击石,献出自己的生命,我们也不会退缩——至少,我们这些「卵」还能用来给那些市民们争取一些微不足道的时间。
“但是我们还留有愧疚。
“我们对不起苏魂。苏魂的童年,几乎没有我们的陪伴。每当指示来临,我们就只能丢弃家庭,前往战场。
“我们是家庭的逃兵。
“我们无法挽留过去,只能用画像来定格那美好的瞬间,这或许能给我们在漫漫征途中留下些许的慰藉。
“我们不祈求苏魂的原谅。我们不配被原谅。我们只希望,苏魂能够健康平安地成长,成为一个他所想成为的人,这就足以让我们欣慰。
“我们送回了这幅画像。因为我们不忍心它被那些怪物摧残,让那张笑脸在我们的眼前被时魇亲手撕碎。我们只希望,你能够将它转交给它真正的主人,接下来的事就全由他决定了。
“最后,我们感谢你对苏魂一直以来的照顾。如果没有你,我们无法想象苏魂的生活会怎样。我们感激你愿意浪费数年的时光为我们的不称职埋葬自己的青春。
“对不起,苏魂。
“对不起,陈玄心。
“我们也许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也就只能用这封信,来表达一下自己多年的悔恨。
“但是我们再也没有机会来弥补我们的滔天之罪了。
“对不起。”
陈玄心默默闭上了眼睛,他想尽力让眼泪不要夺眶而出,正因如此,他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细微脚步声。
“老陈,怎么了喵?”
陈玄心听到了芈可的声音。他拭去了泪水,回过头对着芈可。月光皎白,勾勒出他们两人苍白的轮廓。
“苏魂的父母战死了。”陈玄心深吸一口气,“他们寄来了这张画像,说是转交给苏魂。但是我正犹豫要不要把这幅画像给苏魂。我怕他承受不了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