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刘武周称帝的消息如飓风一般,不仅震骇了河东,更震惊了天下,从此天下就不止一个皇帝了,有了这个开端,未来天下不知还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李世民敏锐地察觉到这将是个劝谏父亲起兵的最佳时机,而这次李世民还没开口,李渊却早已召集了一众军政要员到幕府议事,会上李渊一句客套话也没有,单刀直入地说道:“反贼刘武周占据汾阳宫,割据北方四郡,僭越称帝,而我等身为隋臣,却不能剿贼守土,论罪当夷九族,如今上有酷法,下有乱贼我等当如何自处?”
面对李渊的喝问,众人都无所适从,议论纷纷,却都无定见,莫衷一是。
王威,高君雅见李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好似胸有成竹,拱手请示道:“唐公但有定计,还请不吝示下。”
李渊一看众人六神无主的样子,心下便有底了,但他还是要再卖个关子,摆手说道:“我哪里有什么定计,还是诸君一起集思广益吧!”
众将一听李渊这般说,心中更是确信李渊必是胸有妙计,纷纷拱手请求道:“我等愿从唐公高见,请唐公不吝赐教。”
李渊还是再三推辞,但李渊越是推辞,众人就越是信服李渊,而对李渊的计策也就越重视。
李渊见众人一再请求,心知胃口吊得差不多了,便叹了口气,说道:“如今逆贼势大,与我近在咫尺,而江都却远在三千里外,路途遥遥,乱匪盘踞,险阻重重,我等若不知变通,无异于坐以待毙,但朝廷用兵制度森严,行止进退皆要报备朝廷方可施行,军情如火,如此处处受制,不利于用兵退敌呀!唉!本公进退维谷,无法两全呐!”
众人见李渊摇头叹气,纷纷说道:“唐公乃皇室宗亲,与国同命,若坐等奏报行事,岂不拘泥误事,平灭逆贼,护卫江山,唐公俱可专权,便宜行事,我等敢不奉命。”
众人听闻纷纷点头恭请李渊接受专权,王威、高君雅此时终于明白李渊的心思了。
李渊一边假意推辞,一边观察着王威、高君雅的反应。
王威、高君雅见众人皆心向李渊,若他二人再不点头,恐怕会有异变,无奈之下也只得一如众人请求李渊接受专权。
李渊推辞不过,佯装无奈地拱手道:“既然如此,承蒙诸位信重,本公便担起这个重任,但本公丑话说在前头,今后若有不听令者,犹如此案。”
说着当即拔出桌上的横刀,把桌案一刀两断。
众人心中一震,在李渊锐利目光的扫视下,纷纷拱手明誓道:“我等必唯唐公之命是从。”
李渊点了点头,当即下令道:“要剿灭逆贼,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是远远不够的,先调集粮草,招募兵员,待兵员充足,操练完毕,再发兵讨伐刘武周。”
众人纷纷领命退去,王威、高君雅听到李渊的主要目的是讨伐刘武周,心中顿时安定了许多。
李渊一个计划,两手准备,他一面升王威为太原郡丞,将其调离军队,派高君雅驻守高阳,防备突厥趁火打劫,实则不动声色地剥夺了王威兵权、把高君雅调离了中枢,将二人分置,一面又把李世民、刘文静、长孙顺德、刘弘基等人分散到各郡募兵。
各地的难民百姓蜂拥而来,短短十天应募者多达万人,并同时派人秘密潜回河东郡及西京长安,召长子李建成、四子李元吉及女婿柴绍到晋阳共举大事。
在李渊大肆招兵买马,整军备战的时候,王威、高君雅却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息。
王威、高君雅疑心李渊图谋不轨,连忙找来心腹幕僚留守府行军司铠参军武士彠商议,王威一开口并不直接说李渊有谋逆之心,而是旁敲侧击地问道:“唉!真不知唐公意欲何为,像长孙顺德、刘弘基等人,都是逃役的三侍之官,论罪该当处死,又怎能让其统兵呢?”
高君雅说道:“应当立即捉拿长孙顺德、刘弘基二人审讯定罪。”
武士彠静静地听着没有急于发言,但王威一席话让他瞬间明白了二人的意图,无非是怀疑李渊有不轨之心,不敢动李渊,就想动两个马前卒,敲山震虎,可这还怀疑个屁啊!李渊虽大肆扩军备战,却把招募的青壮新军驻扎在晋阳周边的兴国寺,丝毫没有要北上讨贼的迹象,尤其是李渊的三千精锐重骑也不知去向,还有虽然到处都在热火朝天的动员招兵,可民间连一点讨贼的风声都没有,民众虽然都知道有大事发生,却不知为什么事;此番种种就是用屁股想都知道李渊要干什么?而他们还抱有幻想,优柔寡断,这哪里是敲山震虎,根本就是打草惊蛇。
沉默良久的武士彠开口说道:“二位大人,此举下官以为甚为不妥。”
王威、高君雅二人一听眉头微皱,高君雅开口问道:“有何不妥?”
武士彠解释道:“长孙顺德、刘弘基,此二人乃唐公门客,二位大人不是今天才知道的,若此时以之前的罪名去抓,师出无名,唐公出面庇护,则势必与唐公发生激烈冲突,今时已不同往日,唐公独掌军政大权,而二位大人选择此时与唐公冲突,恐敲山震虎不成,反被虎伤。”
武士彠一语惊醒梦中人,王威,高君雅紧皱着眉头,无奈地点了点头,虽然十分赞同武士彠的分析,但高君雅就是不死心,明的不行,那我就来阴的,高君雅让武士彠严格把控甲胄的输出,给李渊扩军制造障碍。
武士彠佯装答应,可他哪里真敢限制李渊,且不说李渊现在独掌军政大权,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小命,就是以前他也不敢呐!更何况他在李渊那里还拿着一份工资呢!
说到武士彠这个人可能有些朋友不太熟悉,但他有个女儿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谁呢?就是代唐立周的一代女皇――武则天!惊讶吧!如果这家伙不是有这样一个女儿,恐怕没人会去关注这个人,历史也只会撩撩几笔地写上一个姓武的路人甲,但历史就是这么的奇妙,就是这样一个在无足轻重的角色,在一个偶然地晚上凭着一只“小蝌蚪”就改变了大唐的国运,也改变了历史,而他也成了一个貌似重要的人。
武士彠,并州文水人,也就是现在的山西文水县,山西这个地方自古就出商人,有晋商满天下之称,与后来的徽商一南一北,笑傲江湖,而现在的晋商可谓是一枝独秀,武士彠同学就是其中的一员,武家世代经商家境富裕,而武士彠就经营过木材生意,更参与过东都洛阳的营建,可见其生意做得有多大。
大业十一年,李渊出任并州刺史、河东抚慰大使,屯驻汾、晋之地镇压起义期间,曾在武士彟的家中休息,武士彠早就知道李渊此人,却佯装不识,热情招待,以便获取李渊的信任,一番深切交谈之下,遂引为知己,如此一来二去,武士彠深得李渊信任,于是武士彠倾尽家财相助李渊扩军平乱,李渊也投桃报李邀武士彠入幕,出任行军司铠参军,武士彠从此正是弃商入仕。
武士彠入幕不久,正在广结同盟的王威、高君雅私下用重金收买武士彠,这时武士彠身上的商人血液骤然沸腾了,久经商场的武士彠深知绝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于是他将计就计暗中又投到了王威、高君雅帐下,但王威、高君雅也不是笨蛋,岂能不抓着他的辫子,一堆金子换来了一封投名状,王威、高君雅心满意足地拿着武士彠的投名状,把武士彠像钉子一般插回李渊身边,注视着李渊的一举一动。
可武士彠哪里是金钱能够收买的,当晚武士彠便把那堆收买他的金子搬到李渊面前,并把投名状的事禀告了李渊,李渊也不傻当即决定将计就计,让武士彠佯装被收买卧底在王威、高君雅身边实行反间,探听情报或偶尔在李渊的授意下传递点假情报,从此,武士彠便开始了他的无间道生涯。
李渊视其为心腹,而王威、高君雅也视其为亲信,可只有武士彠自己才知道他效忠的是什么!谁赢,他就效忠谁!
脚踩两条船是他的行走江湖的家常便饭,而现在是时候从其中一艘破船上收起一只脚了,不过在收脚之前,他还要在那艘破船上狠狠地踏上一脚,好让它沉得更快些,而隋朝就是这样一艘快沉的破船。
武士彠出了王威府宅,马头在街角一转直奔李渊府邸,一见李渊,拱手做礼之后武士彠便直说道:“唐公~王威、高君雅二人已经对您起了疑心,恐怕会对您不利,还望唐公早作准备。”
“哦?那他们打算如何对付我?”
李渊问道。
武士彠把他们的谈话内容原原本本地给李渊汇报了一遍,李渊听罢,沉浸了片刻说道:“看来他们还犹豫不定,不过正好给了我们布置的时间,是时候踢开这两块绊脚石了。”
李渊当即便下定了决心,对武士彠说道:“武兄,从现在开始,请你尽力迷惑拖延他们的行动,为我谋划争取时间。”
“唐公放心,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武士彠一拱手语气坚决地应承道。
“有劳武兄了。”
李渊一拱手回礼道。
“唐公,属下恐被王高二贼察觉,坏了大事,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武士彠辞别李渊后,从后门潜出李府回了自家宅院,息了灯在书房枯坐了一夜,做了一个决定。
这天,武士彠正在官署处理文件,他的同事留守府司兵田德平把武士彠叫到后堂说道:“武兄,可曾留意近来的兵甲出库数量?”
武士彠一听故作疑惑道:“未曾,有何不妥吗?”
田德平说道:“支出的兵器甲胄远高于实募兵卒,那多余的兵器甲胄去了何处?武兄就不觉疑惑吗?”
武士彠还是装糊涂,说道:“兵者诡道也,可能唐公另有部署吧!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田德平又说道:“以武兄的敏锐,难道就不觉这晋阳城有些异样吗?”
“异样?整军备战,同仇敌忾,有何异样?”
武士彠反问道。
“武兄真无所觉?”
“唉!田兄多想了。”
“是不是多想,待我禀告王公之后,自有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