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仿佛一片雪白的荒原,有风吹起砂砾,天地间皆是空空荡荡。
桻洹。
若是寻常人经历了同样的事情,大概早已情根深种。
但她的心中从未有过种子,就算有,也只会死在这片白色荒漠之中。
这便是袹鸪的慈悲为怀。
但她又在意他。
虚无缥缈的念想在那掠过荒原的风中被砂砾吹散,只有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她才会想着,自己大概是喜欢他的。
但她早已没了喜欢的情绪。
只是想要亲近,等真的伸出手去,却又没了念头。
这个曾经对她而言只是寻常友人的名字,如今像是被她一遍遍写在那荒漠之上,又一遍遍被风吹过,成为平地。
她凝视着自己的内心,试图在那毫无生机的天地间找到仅存的情感。
只有徒劳。
但这不是她自己期望的吗,人只会被情感所拖累。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许久许久之前,在那白家的宴会上,身旁坐着的人,是烨泞。
她说,她是为了爱与被爱而活着。
烨泞……
很快,溟舟很快就会找到烨泞了。
紧接着一切都会继续下去,等到师父的事情了解,再去关心别的。
她这样想着,却始终无法离开座椅。
她试图在脑海中找寻靠近桻洹的理由,一个一个,皆会被心中包含砂砾的风吹散。
她始终无法站起身来。
桻洹就这样等着她,似乎等上一生也可以。
她突然扶着桌边站了起来,仿佛一松手就会站立不稳。
眼中是一片清明,一眼望去看不到任何的欲念。
桻洹注视着那双极为澄澈的眼睛。
凌霜忘记了,桻洹不需要多费力就能明白自己的想法。
他缓缓起身,一步步跨过那片无情的荒漠,像是走过世间最漫长的河流。
烛影之下,他的手终于极尽温柔的捧起了她的脸,
暖光中的他柔和的仿佛身处梦境,这天地之间深情仅存。
既然你不过来,那我可以去找你。
凌霜甚至忘了闭上双眼,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在眼前慢慢靠近。
温存在荒漠中转瞬即逝,粉化成沙。
这使得她不愿放手,等着他更多的给予。
因为无法感知,所以永远无法满足。
念想如同利刃刺入了那片荒芜的天地,对抗着粉化一切的风沙。
她逐渐落入怀抱之中,纵容他的一切行径。
手指却是在腰际停住了,桻洹所熟知的礼节不许他在成亲之前做出别的举动。
可对于凌霜而言,仪式又是什么呢。
是否告知天下,又有什么意义。
昨日月佲与许灵纭结亲,是为了应了许家曾祖父的安排,二人之间并无什么感情。
桻洹即使动情也只得慢慢平复,并未做出越矩的动作。
但凌霜仍旧望着他,毫无变化。
“如果,”她缓缓开口,二人相邻咫尺。
“我明日见到了师父的仇人,那我明日便会复仇,哪怕降神之后,神魂俱灭。”
桻洹的心骤然疼了起来。
但他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她。
“你说你爱我,那你为何要等到以后才与我成亲。”
桻洹忽然发现,他的世界与凌霜是不同的。
凌霜自从十二岁生辰那日起,直至现在,皆是天地不容。
因为她是庾殇的亲传弟子。
是本该被问斩的人。
世人要规矩,要道义,可谁又真正清楚真相。
凌霜是不该存活于世的人,世俗的仪式对她有什么意义。
她每一日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活下去的意义仅剩下为庾殇沉冤得雪。
她可有一天是为了自己而活?
桻洹心疼至极,哪怕有只一瞬,他愿意为了她与天地对抗。
是啊,他为何要等到告知世人后,才算与她成亲。
她明明就在自己面前。
“我厉桻洹此生此世,无论前路如何,愿意娶你作为我唯一的妻。”
凌霜望着为自己而难过的他,心中那呼啸的荒凉的风,仿佛停了一瞬。
寂静无声。
“我愿意嫁与你。”
二人的目光对上,那一刻,生死不离。
烛影摇红,桻洹缓缓将她抱起。
她从未见过桻洹的卧房,这里似乎与外界一样没什么摆设。
但此刻的她并不在意。
茫茫风沙掩盖不住他的面容,那目光中含着心疼与无尽的柔和。
如果她明天就会死呢。
……
轻纱拂过大地,柔意带起荒漠中的生机。
两尾金鱼在水中相遇,注视的瞬间,天地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