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锋已经记不得魏大夫什么时候出去的,他只记得天快黑的时候,郭天来了,并带来了一个让韩锋更加气馁的消息,朝廷一年一度的募兵有开始了。
韩锋瘫卧在床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青瓦屋顶,那里有一张大网,两个蜘蛛正在卖力的修补着破损的地方,那是昨晚一只蛾子挣扎过的地方,,现在它只剩下被裹在蛛网中的风干的躯体,显然,蜘蛛赢得了这场捕猎,也许这样,这样他们才有继续织网的机会。
韩锋本是山中的军户,有着太多的和猛兽搏杀的经验,他从没意识到每次搏斗的经验是如此的重要,他抓兔子,凭借的是绝对的实力,但是也有让兔子逃脱的时候;他和猛虎周旋,凭借的是虚账声势,以多胜强,相比这些,他认为狼是最厉害的,他和伙伴们曾经暗中观察过狼群,狼懂气象,知地形,会选择时机,知己知彼,懂战略战术,懂近战、夜战、游击战、运动战、奔袭战、偷袭战、闪击战,懂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还能有计划、有目的、有步骤地实现全歼马群的战役意图。面对狼群,韩锋多半也是避而远之。
韩锋从没有觉得战争和打猎能够对等,打猎与战争有着许多的不同,战争大多是势均力敌的对抗,有攻有防,而打猎是人完全处于主动地位,绝大部分动物都处于被猎杀的地位。
魏大夫的一席话,让有着多年打猎经验的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打猎,要不是战争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也许永远不会注意这些让他习以为常的东西。
晚饭后,魏大夫支开郭天,摆上一小盘牛肉,又给韩锋倒上满满的一碗酒,轻声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了,朝廷又将募兵,你明天就回家待着,陪陪你父母,等着募兵吧,看你这段时间一直用功,想必也准备差不多了。我这里有封信,你到地方后交给领兵的樊将军即可。”
信没有封印,韩锋也没有问,将信收好,放入胸前布袋。
魏大夫抿了一口酒,笑着问,“你就不好奇信的内容。”
“好奇,但是你没让我看,我自然不能问”韩锋捻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咱爷俩也相处了有一年了,我呢打心里喜欢你这个孩子,信是我向梵岭守将潘风推荐你做卫士的,我的薄面他还是给几分的。”
“谢魏叔,”韩锋急忙起身向魏大夫深深的鞠了一躬,这也是他和魏大夫相处一年以来叫的第一声“魏叔”。
魏大夫笑的前俯后仰,眼睛都快眯成了一道缝。说道,“要不是咱爷俩相处一年多,我都有些认为你是给贪生怕死的老鼠了,记住,做卫士也就是身边人了,一定要守成,不造次,不妄言。”
韩锋也不适时宜的问道:“朝廷去年就开始募兵,为什么现在也没有听到北狄进犯呢?”
对于这个问题,韩锋已经想了很久也不明白。
魏大夫看了看韩锋,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想了很久,心中也没有定数,但还是回答道:“汤王朝已经二十余载未曾北方用兵,前两年新帝继位,根基尚不稳,太上皇仍然把持着朝廷,据朝中传来的消息,募兵令是新帝发布,我想应该是太上皇为了新帝树立威信而为之吧。另外,北狄自而是年前败退后,仍虎视眈眈,我汤朝自是要防范一二的。”
韩锋似有所解的点点头。
魏大夫继续说道:“也不排除有其他原因,”
这一夜,一个笑容可掬的魏大夫和一个年方十六的少年喝了整整一壶酒,聊了整整一夜。
次日,韩锋又是一路颠簸回到了那个阔别已经的家,父母的嘘寒问暖,弟弟妹妹的崇拜目光,都给了他家的温暖,但是韩锋那颗悬着的心始终不能放下,现在的等待是一种无奈的选择,是一种痛苦的煎熬,等待的路是一条艰辛而又慢长曲折的路,对于现在的韩锋来说,是一条无尽无休的路。好在这条路并不太长,仅仅三天后,朝廷的募兵令就如约而至。
韩锋一路看着他们进村的,领头的是一个中年军官,鹰眉虎眼,头戴一顶熟钢圆盔,后系红缨;身披一副铁叶铠甲;腰系一条金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双肩一条红色披风,脚穿一双紫红牛皮跨靴,英气勃发,随从两个年轻的军官也甚是英气勃发,还未进村,就下马来了,一路走着进村,无论年龄大小,见人就行礼,好生客气。
孩子们则一路尾随,蹦蹦跳跳,不像是征兵,倒是像迎接哪家姑娘婚嫁的郎君。
村长早早迎接在村口,韩锋远远的看过去,直见那将军抱拳跪下,村长则轻轻扶起,随后一行人便徐徐来到村中祠堂,少许,祠堂上便飘来沉香味道。
随着村口的铜钟响起,村民聚集在祠堂前。
村长也不啰嗦,拿起供桌前的长卷,大声道:“凡我村中子侄,皆有守土卫国之责,有报君忠上之志,今北狄蠢蠢欲动,朝廷下旨屯兵梵岭,凡我族中子弟,念及名者的皆随军北上戍边。”
说罢,便一一点出名字,韩锋自然在名册之中,但是与去年不用,今年的人数很少,只有十数人。
点完名字,村长大手一挥,接着说道:“各位子侄,明日鸡鸣出发,今晚,我将设宴款待朱百户,出征子侄务必到场。大家回去准备一下吧。”
夜幕降临,村中央的村长宅邸挂上了象征着节日的红灯笼,不大的院子中已经摆满了三桌食物,不算豪华,倒也是丰盛,这些对于这些已经在外一年的少年来说,倒也不算是稀奇。
出征的子弟陆续到场,都很识趣的没有选择主桌。片刻后,村长引者朱百户和一众人到了,少年们起身相迎。村长和朱百户主桌分宾主落座,朱百户恭谨有度,也显得落落大方。
大家落座,免不了一些客套话,村长举起酒杯,缓缓站起,缓缓说道:“自我等军户落户于此,岁受皇恩,从未间断,村中子弟也多从军,未曾消了报国之志。如今朝廷募兵,我村中子侄自当戍边守土,以百户为典范,奋勇杀敌,创百世功勋,我自会承皇恩,为尔等照顾好家人,等尔等凯旋。”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村长看似对过往英勇事迹和朝中关系一字未提,但是却说的明明白白,在韩锋看来,无非是表达朝中有人,子侄别怕,家中老少,子侄勿忧。
少年们被村长一席话振奋的群情激愤,举杯就饮。
倒是朱百户显得有些局促,举杯随饮。
村长继续倒上一杯,面向朱百户,继续道:“我村中兄弟,大多随我征战数年,几无全身而退者,连年病痛也是咬断钢牙,然,欣慰子侄累受皇恩,长辈护佑,已经长大成人,个个少年英气,正是报国之时,望百户能够护佑我辈子侄,不枉先烈。”
朱百户自是看的明白,听得清楚,慌忙倒上一杯,满面堆笑,应道:“韩老伯是我等楷模,家父曾多言韩老伯的英勇事迹,您老的话,我记住了,自当领命转告领兵将官,自家兄弟,自当好生照顾。”
韩锋虽自小在村中长大,也仅仅知道村长原是汤王朝的一个将官,但是从二人对话和朱百户的恭谨态度来说,似乎又有着莫大的背景。
酒席在一片欢声笑语的祥和氛围中结束,这里没有战争,有的只是欢声笑语,人间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