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称为兄长的人说话了,那人声音浑厚,像猛虎在低吼:“既为国君,你我就不应以兄弟互称,你是主君,我是臣子,主君该叫我什么?”
“明……明景君。”
明景君双手叉腰,满意地点点头。
“明景君此次觐见,所为何事?”祯侯悄悄直了直腰,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矮。
“我要走了。”
“走?”
“离开祯国,去各国游历一番,”明景君说,“特来告知主君。”
祯侯难以置信。
“告辞。”明景君向他行礼,转身走下御阶。
“兄长。”祯侯叫住了他。
明景君停下脚步,转身,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自己的君主。
“兄长让孤将你视作臣子,你又何时把孤当过国君,”祯侯说,“臣子擅自离开封地,进了都城国君才知道,有这样的国君吗?臣子来觐见,却让国君出门迎接,有这样的国君吗?面对臣子的训斥,国君支支吾吾、唯唯诺诺,有这样的国君吗?”
日光明亮,祯侯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明景君说:“臣并无此意……”
“你当然没有此意,你又何时在意过这些,”祯侯扯了扯自己的广袖,“你甚至从未正眼看过我。从小到大,我哪一点比得过你,这身冕服,你远比我适合。”
“臣不敢。”
祯侯自顾自地说:“我也知道你为何选了块临近国都的封地,你不放心,你要盯着我,你怕祯国百年基业毁于我手……你盯了我三年,对我的表现可还满意?”
“我还以为你会盯我一辈子。现在你终于要走了,可临走之前你还要特意敲打我一下,你来到我的国都、我的宫殿,站在我面前,要我铭记国君的身份,”祯侯将“我”字咬得很重,“凭什么?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山筠不过是孤的一条狗。”山筠正是明景君的姓名。
明景君山筠闻言,沉默了很久。
他摇摇头,从袍子上随手撕下一块布条,掷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到明景君消失在宫门外,祯侯的背脊完全被汗水打湿,他浑身脱力,正要倒在地上时,却被人接住了——是那位白色深衣的男子,先前他藏在阴影中,并未被明景君注意到。男子有一张俊秀异常的脸,眼神深邃。
“你做得很好。”男子说。
大风吹来,布条向空中飘去。
走出宫门,门外等了一位须发皆白、身穿官服的老者,明景君对他行礼:“有劳了。”老者向他回礼:“这也是先君的遗愿。”“山筠告辞。”明景君登上一辆由四匹马拉着的车驾,车驾上有华丽的装饰,是一只凤凰。车驾离开岁城,往祯国的东边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