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打来的？

当时我并没有在意那个电话。

我努力晃着头，想着当时的情景。

我看到夏小朵记在纸上的那些字，那个地址。

……

那是谁的房间？

我一下子睁开眼，如果那个时候可以看见自己的话，我想我的眼睛肯定是血红的。

我无法接受夏小朵躺在别的男人体下呻吟，一想到她这样，我几乎要崩溃了。她怎么可以这样，在我认为最浪漫最温馨的时候，用这样残酷的行为来证明她只是个妓女。

不行，我得去阻止她。我必须去阻止她。

我起身付了钱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夜色之下淮海路灯火阑珊，可我的眼里却只能看见耸立在远处的新锦江大酒店。

我绊了一下撞在一对情侣身上，那个女的大声尖叫好象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撞在她身上一样。

“你他妈傻逼，怎么走路的啊”她身边的男人一把楸住我的衣服。

我想伸手推开他，可一点力气也没有。“走开，别挡我。”

“我看你妈的是欠揍。”说完钻心一拳已经让我趴下了。

我一阵恶心，趴在地上开始吐。

那男的一看喊了一句：“真他妈恶心，我都不想碰你。”说着拉那个女的扬长而去。

吐过之后，我反而更加清醒，抬腕看了看表，已经20：17分了。我爬起身，匆匆往新锦江走去。

我得赶过去，我必须赶过去。

进了新锦江，我找到电梯按了20楼，到了20楼后拼命找那间15号房间。

在2015号房前，我站直身体，激动得双拳紧握，心想无论如何都要把夏小朵带出来。我狂按电铃。

大概过了1分钟，那到门才开了个小缝。

一个赤膊的肥胖中年男人在门缝里凶恶地问：“你他妈谁啊？”

我看见他脖子上晃着粗粗的金链子，一脚就踹进了门。

那个肥胖中年人大概没有料到，一下子就隔着门被我踹在地上了。

我一个箭步跨过他的身体冲进房间。

地上都是凌乱的衣裤。

我低着头看到一件熟悉的t衫，那是今天下午夏小朵在画画时穿的，此时此刻它被捏成一团，不成形地躺在地上。

我顺着凌乱的衣裤慢慢抬起头。

看到的却是完全赤裸着身体，用床被遮掩着自己的夏小朵。

惊慌失措看着我的夏小朵。

第十六章刺眼的赤裸

“草你妈。”身后的中年胖子将红酒瓶重重砸向我的头。

我不知道从头上流下来的究竟是酒还是血，那红色的液体染了我一身。

我慢慢转过头，用无比凶狠的眼神盯着那个中年胖子一字一顿说道：“滚出去，或者你想死在这里，或者你想到派出所吃明天的早饭。”

我不知道当时我的表情是如何凶恶，那中年胖子看着我竟然，慌了手脚屁话不说抄起自己衣裤连滚带爬出了房门。

说实话，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打过架，如果真的开打，我也不知道当时会是什么结果。

我转过头盯着夏小朵用冷得几乎无法再冷的语气对她说：“穿上衣服。”

她咬着嘴唇，拉着身上的被子。“你来这里干什么？”

“带你走。”我回答。

“我不会跟你走。”她回答的如此干脆。

“跟我走！”我愤怒地朝她咆哮。

“你出去，出去好吗”她低着头说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不是说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吗，你为何还要来管我。”

“现在可以了吗？”我掏出皮甲将一叠100元甩过去。“你满意了吗？我今天买你了，你是我的。”

夏小朵抬起了头，红着眼圈看了我好一会，她慢慢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我看着她赤裸的身体，心里一阵抽搐，她就这样赤着身体在我面前把我甩在地上的100元一张一张捡起来。

等所有的钱捡完后她塞进了包，然后又慢慢地爬到床上看了我一眼说：“好了，今晚我是你的了。”

我看着她，感觉自己整张脸都扭曲了。

尊严受屈辱，或许可以让它重新抬起头。

骄傲受践踏，或许可以让它重新站起来。

可是如果对一个人最单纯、最深刻的感情被捏碎，是否还可以重新拼完整？

恍惚间，不知道什么东西从脸上滑过，滴在脚下。

但愿那不是眼泪。

房间的门在我身后重重关上，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出去，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我是坐在淮海路百盛的门口。

天空微露曙光。

我才知道，原来一夜竟然是这么短暂。

在人来人往的百盛门口。

我尝到了眼泪在嘴里发酵的滋味。

晨曦洒遍这个城市的时候，我已经在郭言的病床前了。

一位小护士说，昨天郭言排异反应很剧烈，凌晨的时候打过一针麻醉，刚睡着没多久。

我坐在床前，看着睡梦中郭言沧瘦的轮廓，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就是这个男人，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看上去非常平凡的男人，夏小朵甘愿堕落。夏小朵到底爱他什么？我抱着头痛苦地思索着。

郭言并不知情。

是的，他并不知道这一切。他依然沉浸在夏小朵编织的谎言之中，而在这个谎言中我也有份。

第十七章为了她的幸福，我付出了所有

我就这样呆呆地注视着他，自言自语地说道：“郭言，我真羡慕你。”

“我真羡慕你，你知道吗？”

“你有一个这么爱你的女人，肯为你付出一切的女人。”

“为了爱，她可以牺牲一切。”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哽咽。“可是相比之下，我的爱却这么渺小和自私。”

“郭言，你知道吗。”

“我爱小朵，真的爱她，你相信吗？”

“她为了你可以付出一切。”

我站起身喃喃道：“我也可以为了她付出一切，希望你们以后真的可以幸福的在一起。”

我走出病房叫住一个护士：“对不起小姐，我是来为29号床郭言结帐的，包括他后面一周的药钱和房钱，请你算一算，一共多少。”

小护士看了看我然后说：“好吧，你跟我来。”

一番手续之后，她问我：“现金还是刷卡？”

“刷卡。”我说。

从仁济医院出来后，手机短消息震动起来。

＇亲爱的用户，你好，你的帐号划出……余额为……，请您确认……＇

我看了一遍顺手删掉了短消息，给小芸打了个电话。

“喂。”

“怎么了，是方东吗？”

“恩。”

“难得你会主动打给我，怎么，想我了啊？还有三天我就回来了嘛！”

“我赌球输了一大笔钱。”

“啊！”小芸在电话那头惊呼。“多少？”

“我把我们结婚的钱输掉了。”

“方东，你去死吧……”

电话那头开始阵阵盲音。

阳光照进我的眼，我抬起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刺痛了我的眼睛。

小芸从北京回来后就没有理过我，手机不接，电话不接。

对于一个一直期望来年能和我结婚的女人而言，有什么事比这打击更大的呢？

她的父母并不知情，还一味的责怪她，我心里愧疚，可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草能得到她的原谅。

之后的几天夏小朵打过几次电话来，但是我都没有接。每一次忍不住想要按那通话键，都被自己说服不要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了。可是即使如此，我仍然忘不了她。

想找周童聊聊，可他却飞到深圳说是去参加哪个作家的新书发布会了。翻着手机里的电话号码，从姓名a一直翻到姓名z，却没有一个人能说说心里话的，我才发觉原来自己是多么的孤独。

买烟的时候从皮夹里翻出了小雅留给我的名片，上面有她店铺的地址和电话。我依照地址找到了小雅所经营的外贸服饰店。

我依靠在街对面的护栏上点燃一支烟，看着小雅在她的店里忙碌着，时不时有女孩子进出她的店，生意好得出乎我意料。

一支烟过后，我穿过了街，推开店门进了她的商铺，四处打量着挂在墙上及衣架上的少女装。店的色调偏暖，粉红的墙壁和音响里的日韩歌曲都让我觉得我与这里格格不入。

“嗨！”她看见我进来朝我打招呼：“等等哦。”

我点点头在一旁看着她与两个女孩子讨价还价。

“算了算了，要不是正好现在有事，绝不会这么低卖给你们。”她朝我眨眨眼对那两个女孩子说。

那两个女孩子看了我一眼，都很高兴，像是因为我让她们占了不小的便宜。

我不好意思地对小雅说：“让你亏本了吧。”

“没事，又不缺这点钱。”小雅看着我说：“你能来找我，高兴的不得了呢。”

我笑了笑不说话。

“方东，能等我一会吗？”她问我。

“行。”

“我换件衣服，我们出去喝点东西。”

“生意不做了？现在还早呢。”

“我是老板，什么时候关门我说了算。”

第十八章与小雅在酒吧

茂名南路上酒吧很多，但是毕竟晚上九点夜生活还没拉开序幕，每个酒吧里的客人都稀稀落落的。

我和小雅坐在吧台上，我要了芝华士和绿茶调配的鸡尾酒，小雅喝着百利甜酒，她一边抽着烟，一边坐在位子上晃着腿。

说实话，上次见到小雅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穿着和打扮，现在坐在一旁的小雅既成熟又妩媚，黑色的无袖低胸蕾丝让调酒师的眼光粘住了她。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蛮漂亮的？”她歪着脑袋向我坏笑。

我点点头称赞道：“的确很漂亮。”

“那是我漂亮还是小朵漂亮？”她斜睨着我说。

“这个不好说。”我摇摇头喝着酒说：“各有所长。”

“你说话还挺讨巧的。”

“哪有？”

小雅吸了口烟缓缓地吐出：“你这个表哥还准备玩失踪玩多久？”

我惊讶地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

“废话！”她瞪着我说：“我有什么不知道？我和小朵什么关系？”

我看着手中的酒杯问：“她都告诉你了吗？”

“凭良心说。”小雅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很佩服你呢。”

“佩服我什么？”

“有点男人样。”

“怎么说？”

小雅说：“你这么做，恐怕不是为了郭言吧。”

我摇摇头不说话。

她叹了口气说：“可是这样又何苦呢？”

“为了让心里舒服，我不想看她这样下去，我实在不能够忍受。”我捏着酒杯说。“我想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然后就从她身边彻底消失，准备慢慢忘却，是这样吗？”

我说：“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小雅掐灭了烟看着我说：“这么爱她？”

“这么爱她。”我说。

她看了我许久抿嘴笑了起来：“你真是个奇怪的人，让我也慢慢对你动心了呢。”

“开玩笑的吧。”

“恩，是开玩笑。”她说：“你有女朋友吗？方东。”

“有的。”

“谈了几年了。”

“三年了。”

“哇噻，三年了。”她晃着脑袋说：“你对她什么感觉？”

“我也不知道，时间久了或许就变成一种习惯了吧。”我说：“没有她在身边的确会若有所失，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可是如果你不爱她，她再好也没有用，不是吗？”

我喝着酒不说话。

“喂喂，别不说话啊，我说到你心里了吧。”小雅推着我说：“现在你心里只有小朵，可是你又愧疚和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办。”

“的确像你所说的那样。”我说。

“不过，方东。”她叹了口气说：“如果我要是你，我就彻底和女朋友摊牌，去追小朵了。”

我摇摇头说：“行不通，她心里只有郭言。”

“那可不见得哦。”

“那可不见得？”我反问她。

小雅又抽出一支烟点燃后说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她是个非常固执的人，认定了就不放手，可是真的要说她爱郭言，我觉得还是比较勉强。”

“这话怎么说，她为郭言牺牲了这么多，怎么可能不爱他？”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她。”她说道：“如果当时郭言不追她的话，我想她正眼也不会看他一眼的。”

“是郭言主动追求她？”

第十九章为情所苦

小雅白了我一眼说：“你认为会是小朵去主动追求像郭言这种平凡的像张白纸一样的男人吗？”

我问她：“这怎么可能，现在为什么会是这样？”

“郭言追了她好久了，在众多追求者中，郭言并不出挑，要说外貌，他也就是个中上水平，要说家底那更别谈了，顶多会写点小诗骗骗无知的怀春少女而已。”

我不说话继续听小雅讲。

“我记得那天是过年里的日子，正月十二，过年里的嘛，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小朵叫我陪她一天，于是我就陪她去森林公园写生。郭言打了电话给她，问她在哪，然后就匆匆干过来了。”

“他来干吗？”我问。

“别打断我，听我说下去。”小雅继续说道：“那个时候天都快暗了，过年里公园里本来就很少人，郭言捧着个大盒子来到我们面前。他把大盒子放在草地上，轻轻地对她说生日快乐，然后打开盒子，里面是个大蛋糕。”

“小朵的生日？”

“恩，她的生日，我也不知道她的生日，可是郭言不知道怎么打听到的，要知道我们以前从未过生日过。”她出神地看着手里的烟说道：“郭言很慢很仔细地插着蜡烛，点亮后，我转过头看见小朵已经哭了。郭言还拿出了一套油墨颜料对她说，从今以后，要让小朵画出色彩来。”

“画出色彩。”我喃喃道。

“你知道吗，方东。”小雅抽着烟说：“我想，如果是我的话，也很难抵挡住的。那一刻小朵在郭言怀里哭着，而他抱着她对她说爱她。女人的防线就这么容易破，就这么轻易地被摧毁了。”

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听着小雅的回忆，对郭言的妒忌就越重。

“小朵几乎是一边哭一边笑着吃蛋糕的。我想，那天她一定觉得很快乐。”小雅说道。

“所以她认定了郭言，把他作为自己生命的全部。”我无奈地搓着手说。

“正是这样。”她说：“可是就因为这样说小朵爱郭言，我觉得还是很牵强。”

“无论牵强与否，她的心里已经全是郭言了。”我叹着气不无悲哀地说道。

“爱她，就祝她幸福吧。”小雅拍拍我说：“要么……”

“要么什么？”我问她。

“要么就放开手脚去追。”她瞄了我一眼笑笑说。

我想着她的话，思维渐渐模糊起来，我不能确定即使这样，夏小朵会接受我，况且我并不能确定小雅的判断有几成是正确的。

“好了，我想你不介意我来埋单吧？”她朝我挤挤眼。

“不介意。”我笑了笑说。

“你是个可爱的男人。”小雅说：“可惜总是为情所苦。”

我默然。

第二十章夏小朵的自白

三天后，我拨通了夏小朵的电话。

我没有任何理由能解释自己为什么迟了三天，天晓得，这三天是如何度过的。

度日如年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我激烈地矛盾，撕扯地犹豫着，如同一个焦躁的抑郁症患者。

可是我得弄清楚，就算是死，也得有个理由。

我需要那样的理由。

电话的两头，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任由周围的嘈杂充斥着电话。

“出来见一次面吧，如果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我沉着声音说。

“有很多话想对你说。”电话那头夏小朵的声音有点嘶哑。

阴着天。

在南京西路的一间咖啡馆里，我和夏小朵坐在靠窗的小桌上，咖啡馆的音响里播放着罗兰凯斯丁沙哑的歌声，让人有点昏昏沉沉。

“谢谢你。”夏小朵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道谢。

“没什么好谢的。”我生硬地回答。“我来，并不是为了听道谢的，你没什么可以谢我的。”

“你恨我是不是。”夏小朵一边托着腮，一边顺时针摇搅拌着早已不冒热气的咖啡看着我说。

透过西餐厅的落地窗，外面的世界一片灰白，沉沉得压抑着过往撑起伞的路人，阴郁得如同vincentvangogh的印象画。

“没有。只是想用点时间忘记你了。”我说道。

“不想再记住我了，是不是？”她看着我问道。

“是。”我沉默了半晌轻轻吐出了这个字。

“为什么呢？”

“无论记忆有多好，总会渐渐淡忘的。忘却是种习惯，但记忆却不是。”我转过头不去看她。

“忘却是种习惯，但记忆不是。”夏小朵重复了一遍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眨动了几下。“也就是说，你总会忘了我的，只是时间问题。”

我说道：“其实你根本不需要我记住。”

“我需要。”她抬头看着我。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我一直很不明白。”我看着她说。

夏小朵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