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她,满心雀跃,恨不得插翅飞到俞照恩身边。她不只要向他道歉,还要向他坦承她对他的情意,青梅竹马的感情早在不知不觉中发酵成男女之情,只是她却愚昧地视而不见。
“你专程从台南上来找我,是为了奶奶的事吧?”勉强按捺住自己的心情,她直接切入要点问道。
一谈及重病在床的母亲,朱汉章的脸色瞬即黯沉下来,一抹疲惫与哀伤染上镜片后的双眸。
“你还记得我在电话里提过的事吗?”他叹气道,“你毕竟是朱家的孩子,回去见你奶奶最后一面也是应该的……她的日子不多了!”
“奶奶已经有了两个孙子,又不差我一个。”她不想回去的原因不光只是心里仍无法释怀,十多年不见,亲情早已淡薄如陌生人般,要她回去看她老人家,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又有什么意义?
“小瑷,你别因为爸爸和妈妈的事而生你奶奶的气……”朱汉章头疼地抚着额,“再怎么说她都是你奶奶……你就跟爸爸回去看看她好吗?”
“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再想一想。”
她实在不想勉强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况且外公年纪大了,林嫂并不是全天候的管家,做完晚餐后,她就回自个儿家里,放外公一个人在家,她实在不放心。
“小瑷……”朱汉章还想再说些什么劝劝女儿,前院却忽地传来花盆碎裂的声响,惊得两人同时起身跑出屋外查看究竟。
晴光潋滟的院子里,花架上一盆蝴蝶兰翻覆于地,在泥瓦碎裂洒落处,沈万林僵直地倒卧其中……
*
在这心焦、恐惧的时刻,朱天瑷心中唯一想到的人,只有俞照恩。
跟着救护车抵达医院后,她只能在急诊室门外等着。然而,等待却是最折磨人的。她从未像此刻般无助且心慌,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双手微微颤抖地拨了一通电话。
嘟嘟嘟……手机没人接听,他会在公司里吗?
很快地,她又拨了他办公室里的专线。电话接通的刹那,她几乎喜极而泣!再听到耳边传来的熟悉男声,她已经硬咽得说不出话来。
“你好,我是俞照恩,请问哪里找?”另一端,俞照恩正审视着广告片的分镜图稿。话筒里怪异的沉默让他微微整起眉,跟着又重复说了一次。
过了好一会儿,当他正考虑要不要挂断电话时,微带硬咽的女子声音基然响起——
“小恩……是我小瑷……”
她在哭?!俞照恩一颗心倏然拧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瑷,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为什么在哭呢?”他一连迭声地问,掩不住焦急担忧的语气。
“外公他……他突然晕倒……我好害怕……”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担心、慌乱的泪水终于压抑不住地漫过眼眶,滑下双颊。
她的回答让他安了一会儿心,他镇定地道:“小瑷,你别慌别怕,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赶过去。”
朱天瑷告诉他医院的名称之后,他又安慰了她几句,一挂断电话,他立即抓起车钥匙,像旋风般冲出办公室。
抵达医院之后,俞照恩很快地找到急诊室,在看到门前徘徊不定的熟悉身影时,他疾步走上前,低唤了声:
“小暧!”华人
朱天瑷顿时停住脚步,转过身抬起头,望向直朝她而来的他,下一秒,她已经扑进他温暖的怀里。
“沈爷爷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太过担心了。”他柔声安慰着,大掌轻轻摩拿着她的肩背,以平抚她难过又紧张的情绪。
她从他胸前抬起头,一手抹着颊上的泪水,硬咽道:
“事情发生得好突然,我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刚才护士要我先去办住院手续……可是我不放心……我想等医生出来。”
俞照恩心疼地看着她哭红的双眼,温柔地帮她将略显凌乱的发丝拂到耳后,轻声地道:
“我去帮沈爷爷办住院手续,顺便打个电话告诉我爷爷奶奶,他们早上就出门去探访朋友,现在应该回来了。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他拥着她在廊间的椅子上坐下,朝她露出一抹安定人心的笑容后,方起身前去办理住院手续。
望着俞照恩离去的背影,朱天瑷惶然无措的心绪终于渐渐平息;他宽阔的背看起来是那么的沉稳可靠,她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他、倚赖他,他的出现带给她莫大的安全感。这样的心情和感受是前所未有的,也更让她明白他在自己心中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
多年以前,她也曾像此刻般心慌无助地在急诊室门外等着。那一次,却是因为他。她还记得当时她是多么的着急和自责,更教她难忘的是那股深深害怕失去他的恐惧。当时她以为那只是一种玩伴之间的情谊,然而,此刻回想起来,她才明白那时候自己对他早已产生了异样的情债。
过往的种种一幕幕闪过她脑际,他对她的好在回忆中烁亮如珍宝,不管她对他说了多么伤人的话,他仍是一通电话就急奔至她身边。试试在百度搜索“”
此刻,她的心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又想哭又想笑,一种柔软恬暖的情绪在她胸臆间鼓涨着,像是爱与幸福的感觉……
*
两个星期后,轻度中风的沈万林在恢复良好的情况下出院疗养;朱天瑷暂时停止儿童美语教学的工作,在家陪伴老人家,并协助做一些复建运动。
至于台南那边,在朱汉章回去一个星期后,便传来老奶奶过世的消息,朱天瑷根本无暇他顾,只托人送了副挽联和盆花致哀。
这一天傍晚,协助沈万林做完基本的复建运动后,她扶着他在院子里走走。
“小暧……怎么……这两天……都没……看到……小恩?”沈万林有些吃力地问道。中风后,他大脑的语言区有些受损,说起话来变得迟缓了些。
“外公,小思他在忙公司里的事,你住院的那两个星期,他工作的进度落后许多,而且,俞大哥的婚礼也快到了,他大概忙翻了。”朱天瑷笑着回道。
整整两个星期,俞照恩始终陪在她身边帮忙照顾外公,在她累了的时候,哄她回家休息,夜晚的着顾几乎是他一手包办,他把一切事情都替她处理得好好的,还帮她联络远在美国的母亲。
两个星期下来,她发现他是一个沉稳、冷静、做事很有条理的人,一向温柔和善的他,也有严肃果断的一面。而这些,都是她从不曾在他身上见过的,或者该说,是她没有认真去了解过他,她只看到了外在呈现的他,却不曾真正睁开眼睛认识他。
然而,愈是了解他,愈是体会到他的好,她就愈觉得自己很差劲!
这些天,她一直没机会跟他独处,心里的话也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
外公中风住院的这段日子,老实说、如果没有他在她身旁陪着,她不晓得自己一个人是否能支撑得住!对他满满的歉意与谢意,还有愈加深浓的情意,一天天在她心房堆叠着,她怀疑自己还能承载多久。
“小步……看到你跟……小恩合好了……外公真的……很高兴。”沈万林拍拍孙女儿的手,甚感欣慰地笑着。
闻言,朱天瑷却是微微僵愣了下。
她和他算是合好了吗?
他帮她做了这么多事情,是因为他仍喜欢着她吗?还是……他只当她是朋友。是邻居地帮她?毕竟他一直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好先生。
头一回,她对感情有了患得患失的心情。
心思不断地翻转旋绕后,她忽然迫切地想见到他,想把叠在心房里的点点滴滴感触与心意向他尽情倾诉,想再一大确认他对她的感情……
她决定,今晚该是她展开行动的时候了。
第十章
站在俞家大门外,朱天瑷深深地吸气吐气。
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是晚上十点,他应该还没睡吧……一边想着,一边按下门铃。
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从里头传出,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发出急促的声响。
楼花铁门打开后,探出的是俞熙阳微显疲困的脸庞。
“小暖,是你呀,沈爷爷的状况还好吧?”俞熙阳立即关心地问道,一边侧过身让她走进屋子。
朱天瑷微笑地点头回应:“外公的情况好多了,刚刚才睡着呢。”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进客厅。她不经意地瞥见大门玄关处摆着一双高跟鞋,时髦的样式看起来不像是俞奶奶的鞋子,心想,应该是南薰姐的吧。
一进人客厅,她的眼光下意识地绕了一圈。没看到俞照恩……他睡了吗?视线不自觉地瞟往二楼。
俞熙阳眼尖地捕捉到她的目光,若他猜得没错,她应该是来找小恩的,心底忍不住又冒出一股作弄她的念头,整个人也精神了起来。
发现俞熙阳正一脸兴味地瞧着她,她赶紧收回视线,不自在地问:“俞爷爷和俞奶奶睡了吧?”她本来不是要问这个的,可是心里一惊,说出口的话就变了个样。
“哦……你这个时候过来,是要找我爷爷奶奶啊?”他故作惊讶地问。
朱天瑷愣了一下,要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张脸很快地红了起来。
看到她这副模样,俞熙阳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偷笑。从小看她长大的他,没想到她也会有窘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原来恋爱还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子哩!
“他们两个老人家都睡了哟,你找他们有事吗?”他坏坏地继续逗着她。
朱天瑷深吸了一口气,坦承道:“我不是来找俞爷爷和俞奶奶的……我、我找小恩……他睡了吗?”
嗯嗯嗯……不错哟,有进步了嘛,女孩子还是坦率一点可爱。俞熙阳在心里点头赞赏。
不过赞赏归赞赏,作弄她的念头可没那么快就打消,那可是他近来难得的乐趣哩!
“你找小恩啊?那可伤脑筋了,他是还没睡啦,可是……他现在正忙着呢!”他故意暧昧地朝她眨眨眼。
朱天瑷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话中的含意,好一会儿后,她才回过神来。
“俞大哥,你的意思是……”她疑惑地看着俞熙阳,等着他为她解答。
俞熙阳刻意瞄了瞄二楼,以眼神向她示意道:“他呀,最近桃花朵朵开,正在楼上房间里招待女客呢。”这样说,会不会太过暧昧了?
朱天瑷怔了一瞬,抬起手指向玄关处,愣愣地问:“那双鞋……不是南薰姐的吗?”
俞熙阳郑重地摇头,“南有今天没空过来,那双鞋的主人是公司广告部门之花李小姐的,她就是今晚小恩的女客人,也是他头号的爱慕者。”
听完他的话,朱天瑷的脸色骛地沉了下,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在心底迅速漫散开来,还狠狠地呛上她喉头。
太不像话了吧!哪有人招待客人招待进自己房间里的?!而且还是个女客人!现在是晚上十点钟耶,这么晚了,一男一女在房间里做什么?
朱天瑷怒气冲冲地想着,恨不得立即冲上楼阁进俞照恩房里问个清楚。但她终究没这么做,她的理智在最后一秒阻止了她的冲动;她不想让俞大哥和那个什么广告部门之花看她的笑话。
俞熙阳忍着笑看着她忽红忽绿的脸色,他几乎以为她那呛辣的脾性就要发作,没想到她还真能沉得住气,他倒要看看她能够多久。
出乎意料地,她像是极端沮丧地垂下肩,两眼还变得红红的,嘴巴抿得紧紧的,在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忽地丢下一句:“我要回去了!”
跟着,看也没看他一眼,像是和人赛跑似的,转身就冲出大门外……
客厅里,俞熙阳愣愣地望着外头昏暗暗的院子,而后突然紧张起来——
他,好像玩过火了哪,要是毁了小恩的幸福……那……
可就糟了!
*
回到自己房里的朱天瑷,既生气又难过地捶着抱枕发泄。
可恶的俞照恩!她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一遇到美女,就变了个样!
她忿忿地咕吸着,他在她心中的评语一下子又变回原来那个“可恶的”俞照恩。
但是……就这么算了吗?她还是好喜欢他呀,怎么办?
也许……是那个什么花的自己自作多情,而且,两人同处一室,也不代表就一定会做出什么事呀!
她如果这么容易就生气、放弃了他,那岂不是称了那些爱慕他的女人的心!
朱天瑷一手撑着下颌,慢慢地眯起眼,寒着一张脸地沉吟着。
哼!不管是谁在他房间里,客人总是要回家的吧,她决定先下手为强,等那个女人一走,哼哼……
大家走着瞧吧!
*
送走了李芳芹之后,俞照恩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得出来她的造访井不是单纯为了公事。
好不容易地明示加暗示,才终于让她明白,他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他和她之间只可能存在单纯的同事情谊,不会再有其它了。
只不过,经过这一番折腾,他宝贵的时间也因此耗去大半。
原本今晚想过去看看小瑷,谁知道被李芳芹这么一耽搁,时间都晚了。这个时候,小瑷应该已经睡了吧?!
虽然想见她的欲望非常强烈,但他又顾虑到这几天她一定很辛苦,他实在台不得干扰她的睡眠。
回到房里,洗好澡、换好睡衣后,他倚着床头发着果。明明累了好几天的他,却不怎么想睡,脑壳里还能清晰地勾勒出心底时时刻刻念念不忘的人儿。
叩、叩……房门外,突然传来几声轻敲。
“小恩,你睡了吗?”俞熙阳将门推开一个缝,探进一张脸来。
“大哥,有事吗?”俞照恩转过脸问道。
“没没什么……”
俞熙阳飞快地咧开一嘴笑,心里却暗暗苦恼着:他到底该不该把小瑷今晚过来找小恩的事告诉他?如果说了,小恩一定会生他的气吧?!可是不说,他又怕小恩的情事被他这么一揽和,又会变得天地黯淡、日月无光。
“小恩……那个……呢……”几度欲言又止,他就是说不出口。唉!这就是爱玩的下场吧!
在俞照恩皱着眉、疑惑地看着他时,他决定放弃挣扎,很没胆量地移开眼,撒谎道:“没事、没事……真的没什么事……你赶快睡吧!”
说完,赶紧关上门,回房仟悔自己的罪过去了。
俞熙阳离开后,俞照恩倒也不甚在意他怪异的行为,思绪又重新回到朱天瑷身上。
忽然间,又传来一阵叩叩叩的敲击声,他直觉地瞧向房门口……没有动静。
再凝神细听,声音好像不是出自房门外……而是……从落地窗前传来的。
他愣了一瞬,不敢置信地发着呆;这样的经验,许久前也会发生过一次,只是……真的会是她吗?
“小思,你睡了吗?我是小瑷!”
随着压低的熟悉女声自窗外传进,他仿佛又回到多年前尝到初吻甜妙滋味的那一夜,也是他深陷情网的一夜。
真的是她!
用最快的速度跑至落地窗边,周的一声拉开窗帘,紧接着推开窗门,朱天瑷娇悄美丽的脸变立即映入他眼帘。
怔怔地看着她走进他的房间,他忍不住问:“你、你又是爬树过来的吗?”
她给他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颇为洋洋得意地道:“这么多年没爬,没想到我的技术一点都没退步!”
“你……”俞照恩又好气又好笑!她还是跟以前一样,都快吓掉他半条命了,她还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技术。
嗯……他房间里一点其他女人的味道都没有。自走进他房里就开始东张西望,东闻闻、西嗅嗅的朱天瑷,在勘查过一番后,很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一瞧见那张依然保存完好的欧洲罩顶式帘慢大床,她招呼也没打一声,就将自己抛进软绵绵的床铺里。
“碍…好怀念碍…”她满足地低吟,“俞照恩,你都没想过要换掉这张床吗?”她好奇地问。
俞照恩微笑地摇摇头,走到床边,道:“你这么喜欢这张床,我舍不得换掉。”况且,这张床还有他俩初吻的回忆,对他而言,具有特别且深刻的意义。
他声音里的宠溺让她不由自主地坐起身望着他。
“小恩……你、你还会生我的气吗?”她有些结巴地问。
“生你什么气?”他不明所以地笑看着她。
“呢……就是我心情不好的那一次……我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她难过地低下头,小小声地又道:“那时候你很生气……还说以后都不会再来找我了。”俞照恩随即明白她指的是哪一次,事实上,若不是她此刻提起,他还真的忘了。
“小瑷,我并没有生气,只是感到非常难过。”他在她旁边坐下,柔声地说着他的感触。
“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但是我想,只要我继续努力,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我的心意。然而,当你说你最讨厌像我这样软弱温吞的男人时,我觉得我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被自己所爱的人讨厂,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没办法生你的气,爱恋你那么多年了,对你的感情早已深得无法自拔。”
他这一番话,让朱天瑷羞愧得忍不住掉眼泪。他的爱就像是一片温柔的大海,暖暖地包覆着她,而她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