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阅读_没有尽头的街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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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阅读(1 / 2)

,一种家族情感和孝悌伦理油然而生。柳笛的怀旧常常是一种对尊严的追认,是一种精神的化装舞会。如果在普通人那里说财主,肯定被当成土老冒,跟这个香熏按摩的女人说,她必定羡慕。

女人说,这是一个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故事。她作为一个忠实的听众,肯定是合格的。在柳笛叙述、编织和憧憬生活的时候,她一直是谛听的姿势。到最后,女人感叹说,多么奢侈的痛苦啊,让我好妒忌呢。

按摩师放了一首“牧神的午后”,在德彪西的引领下,柳笛仿佛随着羊群来到了绿荫下,音乐断断续续地扩散,象安眠药,迷迷忽忽地睡在了青山绿草中间。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当一切都轻松都放弃的时候,女人的心灵就象在清水里洗过了一样的干净,无欲无求的状态多好啊。如果不是那个贵夫人的光临,柳笛还在温柔中沉醉。

没有尽头的街'10'

没有尽头的街'10'

现在流行一个叫“男人歌”的段子

一等男人国外有家,

二等男人家外有家,

三等男人家外有花,

四等男人下班不用急着回家,

五等男人上班买菜下班按时回家

六等男人回家却看到床上有个她和他。

钢琴师暗暗地拿这段子对照自己,发现这么多年自己属于最末流的男人,这么多年他竟然没有外遇,也没有女人看上他,简直是窝囊废,柳笛接二连三地更换情人,他竟然忍耐了这么多年。

很长一段时间,钢琴师和柳笛之间已经没有了性生活,就在昨天晚上,钢琴师也不准备睡觉,他想和妻子好好地谈一次,他耐心地等着柳笛在浴室里泡个够,他连电视都不肯打开,为了在家里制造沉重寂静的气氛,是给柳笛压力。他坐在床边的沙发上随手翻着当天的报纸,心里渴望抽一支烟,他已经戒烟有两年多了,不是他不想抽,是因为自己的经济能力达不到。他不想抽太差的烟,让人看不起,抽好烟太贵,他的确是抽不起。

钢琴师沮丧地扔下报纸,朝着浴室皱起了眉头,女人怎么可以在洗澡上花这么多时间呢?吃晚饭的时间,他故意做了她最喜欢吃的丝瓜海米汤,看着她喝了两大碗,他想一定得好好地谈一次了,他们分居的时间太久了,他给了她很大的空间和自由,现在她已经山穷水尽,也许回过头来,还有柳暗花明的机会,她居然有心情泡浴。他差一点要去把她喊出来,但又忍住,他已经感受到她身上的戒备,对现状无能为力,在外面折腾够了,她应该回到家庭,他和她也该有个孩子了,如果有了孩子,也许就能收回她野马无缰的心,如果她有怨恨,他们之间也许会有一场争执,他早在心里打好了底稿,准备说服她。

钢琴师心烦意乱地站起身,到客厅里转了两圈。

他没有想到的是,柳笛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告诉他,她已经服了安眠药,需要安静地进入睡眠,不能受任何打扰,她一边铺床一边跟他解释,不等他回答,便在小房间那张单人床上躺下。她闭着眼睛说,请把客厅的灯关了好吗?也不等他回答,她就拉下了总开关。

他被扔在黑暗里,一时有点束手无策。

钢琴师在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体疲惫,头脑清醒,神经仍然处在兴奋状态,他一肚子的心事,一万个理由,都找不到反诉的机会,种种迹象背谬常例,可是他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满月像街灯圆而亮,紧贴着玻璃窗,晃他的眼睛,他一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时才突然发现,窗玻璃赤裸裸的,没有任何遮蔽,他从床上坐起身,是的,窗框上空空荡荡,没有挂窗帘!他坐在床上环顾四周,东南两面墙,六扇窗,二十四块玻璃闪闪烁烁,将月光返销得通明。对面的高楼,有些窗户是黑漆漆的,熄了灯的窗户象无数双眼睛,窥视着这一间没有窗帘的卧室。

为什么不挂窗帘?他觉得不可思议,很想把柳笛拉起来问个明白,想了想又忍住,重新躺下去,心境更低落,他想起刚搬进这套房,柳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卖布做窗帘,她甚至都不能等一等,等定购了家具之后,再根据家具的颜色配窗帘,她说,不拉窗帘她没法安睡,所以,一天也不能等。

无法进入睡眠的钢琴师从大床上爬起来,他本来想强行进入柳笛的小房间,可是,不等走到小房间的门口,就听见妻子很响的呼噜声,女人打呼噜,象开拖拉机一样,这算怎么个事?这样混乱的生活秩序令他厌恶,他打开客厅的灯,在一长排三合板壁橱前翻腾起来。有一扇柜门早就松了螺丝,柳笛的长筒袜子象一截肠子,从柜缝里露出来,钢琴师突然发现,窗帘被撕成碎条,扔在壁橱的角落。

如果钢琴师不能控制自己,施行一点家庭暴力,也许情况会有所改变,事实是,他已经不能自制,他已经火冒三丈,他的牙齿已经咬得格格响,他没有发作,是因为他在拽窗帘的同时,看到了妻子的破毛衣,袖口处开了线,前襟起了球,这是一件粉红色的半毛半化纤的毛衣,当初买这件衣服的时候,柳笛偎在他的怀里撒娇,其实,她不喜欢这种颜色,钢琴师也不喜欢,只是觉得穿了这种颜色的衣服,给人温和的感觉,为了这种感觉,才要了粉红色,她是为了他的心情才穿的,这一点温情,让男人有些感动,毕竟他们是夫妻,她也从来没有跟他过上一天好日子。钢琴师心里有愧才没有发作。他把撕成随布条的窗帘做成了一个拖把,剩下的一块方布蒙在了电视机的上面,他突然发现,这种抽象画的布料其实是很适合蒙电视的,他为自己的废物利用恰到好处而自信起来,厨房里还有一个冰箱,钢琴师把另一块方布剪裁整齐,蒙在了电冰箱上面,效果也不错,这个样子,他的家就有了一点艺术气质,有了一些温煦和浪漫。他这一夜忙到很晚才休息,他要说的话,要发的火都自消自灭。这是一件好事,仅对这个晚上来讲,家庭没有发生战争,有个太平日子,有个宁静的心情,的确是个好事,但是第二天怎么样就很难说了,将来怎么样就更没法估计,谁也没有先见之明,如果有,钢琴师就不会轻易地放过柳笛,也许是合,也许是分,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一个丢人现眼的事情。

应该说,因为有了这个意外的情节,使钢琴师和少女汤圆有了暧昧的故事。有了喝咖啡和纠缠不休的尴尬。

开始的时候,他想,他是为了钱。

是的,钢琴师早已厌倦了日复一日坐在那架破钢琴后面的生活。那些被舞台上云朵一般盛开的芭蕾舞裙激发出美妙梦想的父母们,不惜代价把自己的后代送到芭蕾舞学校,并且顽固地认为,自己的孩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成名成家。这些娇生惯养的孩子,一年又一年,寄宿在那座青灰的小楼里,叽叽喳喳进进出出,在他面前蹦来蹦去,她们象小树枝一样挺拔坚瘦的身体,日日夜夜缠蔓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无法安心。

而最让钢琴师无法忍受的是,他每天都要反反复复地弹奏那几首练习曲,简单枯燥的音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他工作的地方总是在角落里,那块锈迹斑斑的大镜子仍然能将他的形象叠映在孩子们当中。于是,随着音乐的节奏,他那头蓬乱的卷发便不时地在镜子的一角探探缩缩。这样的形象,常常让他在灰心丧气的同时,变得焦躁懊恼。他看自己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庸碌地滑来滑去,羞愧得气急败坏。他知道在生活中,已经扮演了缩头乌龟的形象,妻子柳笛分派给他无数的绿帽子,他在她眼里就是尿泥、乌龟王八蛋。

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天才,钢琴这东西,也不是只靠苦练就能弹出名的。事实上,他明白,事到如今,弹钢琴对于他,就是一种职业,就好比是早晨在路边支开锅炸油条、卖豆浆的人一样,他要靠这点本事混饭吃。所以,他就一直在弹,虽然也没挣多少钱。

说到底,他是个软弱的人,否则,他早就去舞台当伴奏或者自己开个门头房,可是他怕赔钱,万一买卖黄了,还要背一屁股债。他只能每天佝着背,晃着两条长腿,在那个不断减人的芭蕾舞学校混日子,只能天天弹那几首练习曲,每月拿六百元工资。他是不满的,可又没勇气年能力不安于现状。所以,他想,他是为了钱。可是他应该知道,那些孩子的父母也并非是大富翁,他们倾囊而出把孩子送来学芭蕾,本身就是个错误。这些孩子机械地动作,在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是天鹅的时候,就跳天鹅舞了,在散发着闷气的楼房里,一连几个小时跳跃、打旋,比划着那些夸张的动作。每当他看到女孩子细长的脚尖在地上落下又踮起的时候,他心里就会腾起一股辛酸。

最让钢琴师心酸的是汤圆,她有过于饱满的额头,总是半张着嘴,头发因为练功出汗常常湿淋淋。她很瘦,透过磨得有些透明的白色练功服,可以看到她发育不良的小胸脯。可是他依准时地为她伴奏,习惯地看着她瘦削的身影时针一样准确地旋转。

一个周末的晚上,他看着汤圆麻利地搬过凳子,站上去,去打开一个彩灯。她的身体抻得笔直,甚至所有的关节都格格作响。终于,灯亮了他闭上被光线晃疼了的眼睛,她已经站在他面前,爽气地作了一个仙人指路的动作。她的意思很明白,同学都回家了,她要留下来,让钢琴老师陪练。

包子是她买给老师的晚饭,四个包子,韭菜馅的,塌了底,盛在饭盒里面。他吃包子时,她弯下腰,换舞鞋,他看她弓起脚去试那双已经破旧的鞋子,背上的脊骨显露出来,那么鲜明,好象一块鱼化石。她的练功服已经脏了,有好几处还开了线。整个练功房里弥漫着一股韭菜的辣味,他沮丧地把包子塞进嘴里,白细的手指上沾满了黄绿色的菜汁。

汤圆换完了鞋,靠在练功房的暖气上,看着他,眼睛里有一种漠漠的傲气与散漫。

他感到自己再也无法忍受。

钢琴师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不知为什么,他想揍她,打她那鼓起的额头,那半张的嘴,练功服下深陷的锁骨,还有那湿乎乎的小的畸形的发鬏。

他想告诉她,刚才的行为让他感到了羞辱,他还想对她说,无休止的用功,就是无休止的失败,无休止的挣扎,就是无休止的愚蠢。而他还要在这里陪着她,一遍遍地弹曲,一遍遍鬼影似地在大厅里舞蹈。

钢琴师伸出手去

他看见自己手上还沾着包子油。咫尺之间,她身上的淡酸的汗味,练功房里暗暗飘落的灰尘以及这灯光下的影子,一起将他拥住。他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他恨自己不能猛地扣上琴盖走掉,他还在这里,听一个孩子的摆布,他在这里,只是为了那点可怜的补课费,为了钱,钱使他失去了自由,阻挠了他的休息日。汤圆偎在他的怀里,两条细腿翘了起来,她知道她要干什么,她想踏着他的肩膀做一个展翅飞翔的动作。

他缩回了手,使劲在身上擦了擦,又走回钢琴旁。

他想这样的夜晚有什么意义呢,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在一起,都不成器,而且彼此被对方弄得灰心丧气。

这样一个夜晚是漫长的,发生任何事情都理所当然。所以,当他和她坐到学校对面的咖啡馆里时,他想

也许这是一个开始。

钢琴师要了两杯咖啡,服务生端上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对面坐着一个孩子。他想改要一杯牛奶,可是,汤圆已经端起了咖啡。他看她矫揉造作的样子,想,我为什么这样,这个孩子已经让芭蕾之类的东西毁掉了,她细小的手指缠绕在咖啡杯上,她的皮肤在幽暗的灯光下泛出灰蓝的光。他不知道接下去会怎样,这样的情景肯定不是他带她走出学校大门时所想的样子。

看起来,她并不害怕。相反,他渐渐觉得,在他面前坐着的这个孩子,她尚未成熟的身体开始对他构成威胁。她不漂亮,也不是跳芭蕾舞的材料,她的身体每天在练功房里奋斗着,而她鼓鼓的额头里的思想,却在劳体的折磨中,极力忘却什么。

钢琴师不明白决绝得几乎盲目的坚持从何而来,她风雨不误地出现在周末的练功房,一次次在那么大的镜子面前纠正自己的动作,她才十三岁,就已经有了如此顽强的自制能力,这说明了什么?钢琴师知道,这样的孩子的心理是有些变态,如果不及时挽救,很可能病入膏肓。

他想摆脱。

当咖啡馆那架老式的挂钟敲响九点时,如果她稍稍显出一点点心慌意乱,他就一定会如释重负地拉起她跑回学校。那么,一切就简单多了,这个夜晚出游不会闹得满城风雨,知道的人也会理解成老师爱惜学生,周末补课还没有忘了调治一下学生的生活,给两个人一点轻松和惬意,不管形式如何,别人都会说,他本来是好意。可是她却在铛铛的钟声中摆弄起咖啡糖罐。已经很晚了,小女生变戏法一样,从她的袜子里面掏出来一百元钱,招呼服务员再来两杯不加糖的咖啡。

钢琴师来不及阻拦,他本来想说送她回家,可是小女生用小勺搅着咖啡,只是在品尝。外面刮着风,他没有带外套,她也只穿着练功服,这样的情景简直就象一个拐卖儿童的片段,他不得不耐心地等待,等待着她把咖啡喝完。

她不看他的脸,用小勺盛了咖啡举到唇边,又让褐色的液体流到杯子里去,她的双脚在桌子底下荡来荡去,有时碰着他的裤脚。

他几次舔湿嘴唇,想说点什么,让她意识到这个夜晚的风很大,应该早些回家。可是她突然弄翻了糖罐。几块糖掉到了桌子底下。她从椅子上滑下去,钻到了桌子下面去捡。

他扯手去拉她,嘴里说不要了,太脏了。可是她很固执,她捡起一块糖,用舌头舔了舔,顺手把糖塞进了他的鞋里。她在他的注视下做完了这一切,眼里闪着小小恶作剧得逞的光亮。

钢琴师猛地站了起来,带翻了椅子。咖啡馆里的人都在看他。

小女生重新回到坐位,小声地对他说,别忘了,我就是糖啊,多谢你的鞋子救了我。说话间,她又一次弯下腰,抠出了他鞋壳里的糖,小女生把方糖捧在手里,就象捧着一个宝贝,跟在钢琴师的后面,走出了咖啡馆。

钢琴师带这汤圆走到了大街上,红色的尾灯连成一片,他想,城市的夜晚这样不安全,他却带着一个小女生游荡在外面,她不是他的女儿,这一点谁都能看出来。他要了一辆出租车想把小女生送回家。手机小说阅读m.hrsxb想看书来华人小说吧

没有尽头的街'11'

没有尽头的街'11'

一个少女的堕落,自己没有意识到,叫痛的往往不是那被毁灭的,却是那些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汤圆招手拦住一辆红色的出租车,随手把钢琴师推到了后排,她自己坐到了司机的旁边,意思很明白,小女生要买单。

车里的收音机居然收到了电台里播放着的“卡门”选曲,是那首挑逗的情歌,汤圆高兴地跟着歌儿轻轻地唱:

爱神啊,象一只自由的小鸟

谁也不能驯服它

爱情啊,它自由地飞翔

没有人能捉住它

要拒绝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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