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绝对可靠。”老孙言之凿凿,“据三号院那边说,提供这材料的人当时就在早稻田大学留学,与陈家鹄和惠子是同学。他说这事是公开的秘密,班上的人都知道。”
风语四第六节(3)
陆所长不放心,要老孙跟三号院联系,追查情报提供人的身份和地址。结果很快就查到了石永伟头上。那天,石永伟刚从朝天楼回来,陆所长就带着老孙撵上门来,屏退办公室所有的人,面色严肃地追问陈家鹄和惠子究竟是不是日本间谍。
石永伟惊愕不已,提着大嗓门喊道:“不可能,陈家鹄绝对不可能是日本间谍!”
“为什么?”陆所长冷冷看他。
“为什么?”石永伟嘴里吐出一根棉丝,更是气急败坏,横着眼对陆所长说:“你不是来头很大嘛,你难道不知道陈家鹄在日本的情况?他当时就因为拒绝为陆军省服务,遭到了各种各样的报复,以致不得不离开日本,去美国重新读博士。当时他博士都快毕业了你知道吗,可他们就是不给他续签证。这是很欺负人的,污辱啊,跟当街脱你裤子一样,也只有这种强盗国家才做得出来这种欺人太甚的事。如果是你,受了这种污辱还会给他们当间谍,可能吗?绝对不可能!”
“那陈家鹄跟这个女人是怎么好上的?”
“你是说小泽惠子?我觉得主要还是惠子欣赏陈家鹄的才华吧。其实惠子比我们低两级,我也不太了解她。”
“你觉得她……小泽惠子,有没有可能是鬼子的间谍?专门派到陈家鹄身边的,她哥哥不是在情报部门工作吗?”
石永伟挠了挠头,一副把握不定的样子,“这……难说,很难说。要说惠子人还是……挺不错的,对我们中国人很友好。我是说那时候,在学校的时候。但是现在的日本人啊,都中了邪似的,不好说。你们从其他渠道了解了解看吧,我能肯定的只有陈家鹄,他绝不可能是日本间谍,那样的话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
问题不在陈家鹄身上,这一点陆所长已有基本判断,石厂长不过是让他更加坚信而已。问题是惠子,但对此石永伟无法提供确凿信息。陆所长见问不出什么名堂,准备告辞,在跟石永伟握手的时候,不忘交代:“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今天我们的谈话内容不能对任何人泄露,尤其是你那两个同学。”
石永伟笑道:“放心,只要对抗日有利的事我都乐意做,包括你以后还可能对我提出的要求,甚至是不光彩的要求。”
陆所长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他。
石永伟一副洞察秋毫的样子,笑了笑,说:“难道不是吗?下一步你可能会让我去试探惠子,看她是不是日本间谍。”
陆所长摇头,“这个暂时还无必要。”
石永伟爽朗地笑着,“最好是永远没这个必要。说句老实话,我跟陈家鹄包括他父母的关系都很好,对惠子印象也不错,我可不希望她摇身变成一个鬼鬼祟祟的间谍,更不希望让我去证实。不瞒你说,我正在给他们张罗举行个小婚礼呢。”
陆所长的双眼顿即变成了两把锥子,紧紧地扎着他。石永伟赶忙解释:“陈家鹄娶了惠子压力很大,按说家里该给他们补个仪式,但他的父母至今都没有安排,我就安排了。”
陆所长眼里的锥子变成了花朵,舒然绽放。他拍了拍石永伟的肩头,笑逐颜开,“我给你提个建议,最好把婚礼安排在重庆饭店。”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算是对我工作的配合。”
“我需要知道为什么?”石永伟提高声音。
“如果你这被服厂还想开下去,就听我的。”陆所长压低声音,低得要将嘴巴凑到石永伟耳边。言毕转身而去,连个再见都不道,像个吃横饭的地痞。石永伟怔在那里,他看着脚步生风的陆所长,从他冷硬的背影上,感到了一种不容质疑的威慑和霸道。
华人书香吧bsp;风语四第七节(1)
婚宴就这么改在了重庆饭店。
重庆饭店是当时重庆少有的安全之处,有“废墟上的乐园”之称,住满了各国外交人员、记者和商人,墙壁上和楼顶上涂抹着国际通用的禁炸标志,鬼子飞机对它也另眼高看,从不往它的区域里扔炸弹。入夜后,整个重庆一片漆黑,唯有这里,享受着华灯璀璨的光明,有时还会传出软绵绵热腾腾的歌舞之声,仿佛置身于战争之外。于是乎,各路达官权贵和商贾富人云集在此,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红男绿女,穿梭往来,珠光宝气,闪烁其间。
但有一个情况,一般人是不了解的,重庆饭店同时还是各国间谍心照不宣的集散地,牛鬼蛇神,魑魅魍魉,时常游弋于此。陆所长要求石永伟把婚宴改在这里,目的就是要利用这里鱼龙混杂的复杂情况,试探惠子,看她会不会露出一点马脚来。出于同样的考虑,同时也为了便于监视,宴席没有设在包间里,而是设在了大厅。
可自始至终,宴席都很正常,没出现值得怀疑的地方。陈家鹄带着惠子、父母、大哥和妹妹家燕来了,石永伟也带着他母亲和老婆孩子来了,两家人显然早已熟识,见面打拱作揖,互相问好,酒桌子上也是一团和气,该敬酒的敬酒,该喝酒的喝酒,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礼貌而又热闹。
只是有一个情况,引起了秘密监视的老孙和小周的注意,那就是姗姗来迟的李政。婚礼迟到,本没什么新鲜的,新鲜的是,李政在酒过三巡后,竟然送给陈家鹄一份独特的礼物:一把仿德国品牌的名贵手枪,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陈家鹄问李政:“你送我这个干吗?”
李政笑容满面,侃侃而谈:“有两层意思,第一,你现在是有妇之夫,梧桐树上停了凤凰啦,要随时擦亮你的‘枪’,争取百发百中,早得龙种!”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李政接着又说,“这第二层意思嘛,现在重庆乱得很,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你嘛,又是名贵珍稀动物,容易招事惹事,身上有一把枪可以防防身,以防万一。”
陈家鹄观赏着枪,“我又不会使,有它也没有用。”
李政比划着筷子说:“比使筷子还容易,等会儿我教你一下就知道了。”
陈家鹄把枪还给李政,:“免了吧,说不定它还给我惹事呢。”
李政拒绝不接,“收下,别傻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枪,在座的各位把身上的腰包掏空了,可能也只够买个准星。你看这是什么?”指着准星和扳机,“一个纯金,一个白银,都是真家伙,不是镀的,你就是当礼品也要收下。我们总共也只生产了三百支,这是我们部长特批给你的,老人家求贤若渴,对你刮目相看呢。”
陈家鹄拿起枪,端详一会儿,讥讽道:“这可能只能当个玩具枪把玩,瞄不准的。”
李政说:“怎么瞄不准?这是完全按德国b7手枪模型造的,绝对瞄得准!”
陈家鹄脸上依旧挂着讥讽的笑意,说:“正因为它是按手枪模型造的,所以才瞄不准。”然后就行家似的对着那把枪指指点点,品头论足起来,“你看这是什么材料,钢,比重为的轻型钢。可能这也是这款枪设计的材料,但现在准星是比重为的银,扳机呢是金,比重为。这样整把枪的重心就发生了变化,后重前轻,平衡点也随之发生了变化、移动。平衡点变了,整支枪的设计数据都混乱了,还能瞄得准吗?”
风语四第七节(2)
一席话说得大家惊异不已,屏息静气,瞪大两眼愣愣地看着他。李政听罢,来劲了,“先不说你说的对不对,就凭你这番话,你就该去我们那儿,绝对前途无量啊。收下吧,这是见面礼,也是你的身价。我们部长今天专门说了,让你马上报到,我们刚走了一个人,需要你尽快去发热发光。”陈家鹄笑笑,不答话。旁边的石永伟高兴地站起来,举起杯子说:“来,家鹄,这杯酒我们大家一齐敬你,祝你早日到李政那里去上班,为国家出力,为抗日出力!”
大家纷纷举杯起身。在众人的碰杯声中,李政又大着嗓门对陈家鹄说:“我先干为敬了,明天我就给你送征调令去!”
其实,此时危险已经悄悄来临,只不过所有的人,包括前来监视惠子的老孙、小周和前来秘密保卫陈家鹄的老钱、小狄,都未察觉而已。之所以未能察觉,是因为这不是一次事先精心策划的暗杀行动,而是一次偶然又偶然的不期而遇,是狭路相逢。
就在李政等人兴高采烈地闹酒的时候,一个面貌阴沉、身材粗短的男人,带着一个姑娘走进餐厅,并在服务员引领下,找好了就餐位置。男人被旁边的闹酒声吸引,抬起头无意识地将视线扫过去。当他的目光落到陈家鹄身上时,他猛地惊住了,两只眼睛顿时瞪得铜铃似的,像见了厉鬼一样。别人见了鬼,会心生恐惧,可那个男人见了陈家鹄,阴沉的脸上顿如夏季的热风喧腾而起,热辣辣地溜过一丝惊狂和喜悦。他赶紧摸出一张钱放在姑娘面前,起身说:“抱歉抱歉,实在对不起,我有点事,明天我再来找你。”说完,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往饭店外面走去。姑娘是个*,拿了钱,又不需要身体上的付出,等于是白拣了个便宜,顿时高兴坏了,朝那男人挥着手说:“谢谢,谢谢大哥,要记得啰,明天我等你的啰。”男人根本不予理会,转瞬就走得没了踪影。
这匆匆离去的男人并不是一般的嫖客,他就是在武汉曾经对陈家鹄实施暗杀的两个日本特工之一,名叫昭七次三。因在武汉的暗杀行动失败,他的同伴已被送到前线去打仗了,而他因过去立有大功,加之与惠子哥哥素有的关系,被秘密派到重庆,接受少老大和桂花的领导与监视,以戴罪之身,继续完成暗杀任务。
事实上,那次暗杀是惠子哥哥一手策划的。惠子哥哥确实在上海开了家药店,铺子里烧着香火,供着观音菩萨,时不时还在门前架锅赠粥,救人于难。但这一切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而已。他的真实身份是日本在华特务机关长松本室孝良的干将。淞沪战争爆发前,他作为南本实隆少将的随从,潜入上海,先后加入日本在沪特务组织“竹机关”和“梅机关”,秘密开展特务活动。他比任何人都早知道陈家鹄在破译上的才华,当初正是他执意要把陈家鹄召入陆军省破译机构,事败后也是他在暗中搞鬼,要把陈家鹄逐出日本。因为他发现自己妹妹被这个男人迷上了,他要拆散他们,棒打鸳鸯。哪知道自己妹妹不争气,丢人现眼追到美国去了,把父母气得翻白眼,下狠话:限期回来,否则断绝关系。惠子执迷不悟,一时间双方断绝往来。直到去年他开始在上海“大行善事”,惠子才开始与他书信往来,称兄道妹,恢复亲情。这次回中国前,惠子给哥哥专书一信,期盼一见,终因武汉战况吃紧而落空。华人书香吧想看书来华人书香吧
风语四第七节(3)
其实,惠子根本不晓得,哥哥现在的特殊背景与身份,当他得知惠子和陈家鹄的行程后,立即策划了一起暗杀陈家鹄的行动。在他看来,于公于私陈家鹄都该死:于私,陈家鹄是他们家的仇人;于公,他是他们国家的敌人——如果他回国干起破译,必将对日本国造成威胁。这一点惠子哥哥最清楚,干掉陈家鹄,一举两得!惠子哥哥毫不迟疑,私自派出最得力的部下昭七次三赴武汉守株待兔,以为十拿九稳,哪知道半路杀出两个土八路坏了事。
惠子哥哥知道凭自己的力量已经难取陈家鹄性命,便把陈家鹄的情况添油加醋地向南本实隆少将汇报,大肆渲染陈家鹄对帝国的危害。南本在重庆养有两条“野狗”,其一便是少老大和桂花的“夫妻店”,其时正受命要铲除黑室,暗杀陈家鹄的行动就这么落到了他们头上。谨慎起见,惠子哥哥又将昭七次三派往重庆,配合行动。
昭七次三一到重庆就找到中山路粮店,投到了少老大和桂花门下。当少老大从昭七次三带来的照片上,认出陈家鹄和惠子就是几天前他和桂花在朝天门码头上劈面相逢的那一对年轻夫妻时甚感惊奇。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说明这人真跟他有缘——孽缘。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要致帝国于死地的人。”昭七次三咬着牙,恨恨地说。
说得神乎其神,是为了让大家对他下面要说的话洗耳恭听。昭七次三继续说:“他是个数学家,曾经在早稻田大学数学系就读,对炎武次二先生的数学理论颇有研究。炎武先生是当今亚洲数学第一人,日本当代密码学之父,帝国当代密码学的理论是在他二十年前确立的炎氏二进叉一理论基础上拓宽发展起来的。东京认为,重庆一旦知道他回来,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拉他去黑室尽职,这对我们极为不利。所以,必须找到他!干掉他!”
少老大听罢,惊喜不禁。他感到冥冥之中有神灵在帮助他,不仅要他灭了中国的黑室,还要他杀了帝国的心腹大患,建立奇功。这对于刚被皇军纳编授予少佐军阶的他来说,无疑是一针强烈的兴奋剂。他立即命令冯警长密切配合昭七次三,全力搜寻陈家鹄的下落,并给他们下了死命令:一旦发现陈家鹄的踪迹,格杀勿论!
可让昭七次三根本没有想到的是,他第一天出门,本意是想找个*解决一下生理问题,不料却与陈家鹄不期而遇。可以想象昭七次三心里是多么惊喜,他急匆匆地往饭店外面走的时候,右手已迫不及待地伸进了怀里,他握枪的手都在颤抖。
按规矩,昭七次三理应将这一情况紧急呈报少老大,可是他没有,原因有二:一,陈家鹄是从他枪口下溜掉的,他要手亲手宰了他,将功补过;二是时间不容许,因为陈家鹄等人随时都可能筵终人散,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天赐良机,守株待兔的机会又来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差,会再次失手。天黑下来了,昭七次三很容易地在黑暗中找到了理想的射击点:一辆带篷罩的黄包车。他提前给车夫支付了双倍的车钱,让车夫把车停在正对着酒店大门的一棵大树背后,既能打,又能跑。他甚至想好了,如果车夫到时临阵逃跑,他还可以自己逃跑。
他的右手一直插在怀里,紧握着枪,枪体已经被激动的手焐热。他望着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重庆饭店,想象着陈家鹄走出饭店,他拔枪射击的情景。他听见子弹呼啸着射入陈家鹄的身体,他还看见镌刻着天皇头像的帝国勋章从天而降……
天上能降祥云,也降祸水,真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倒霉时喝口水都要呛死你:一个人用不要命的身体挡住了他通向天皇勋章的路,另一个人则用枪,打爆了他充满幻想的脑袋。
这个用身体挡路的人,就是小狄。当陈家鹄、李政等人喝得醉醺醺的,准备带着妻儿老小回家时,小狄在老钱眼神的示意下,抢先一步出了饭店。小狄的任务是侦察外面的环境,看有无异常情况。八点多钟,正是酒店人流高峰,吃饭的要回家,过夜生活的刚出来,门口不时有来来往往的人。小狄夹在人群中往外走,目光四顾,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一辆黄包车上往外张望。他没有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是谁,只觉得有点面熟,多看了他一眼。
适时陈家鹄等人已经从门内走出来,李政的军车鸣着喇叭开过来,停在酒店门前,刚好挡住了昭七次三的视线。陈家鹄的酒喝到位了,小狄听见他在背后大着舌头嚷嚷,执意不肯上车,要三位老人家先上车。转眼间,小狄有意无意地发现昭七次三的三轮车往前挪了位置,而且昭七次三的目光一直盯着陈家鹄,右手一直插在怀里,感觉有点不对头。他回头找老钱,看他刚从门里出来,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过来。当他再回头去注视昭七次三时,发现他已经掏出枪,准备射击。
砰——!枪响了,小狄几乎本能地一个飞身鱼跃,用身体迎接了子弹。中弹的小狄凭着信念的力量朝枪口猛扑过去,信念的力量居然这么强大,他像只大鸟一样张翅而飞,直扑昭七次三,令他惊惧失措。
砰——!枪声又响,小狄再次中弹,抽搐着轰然坠地。正是这一枪,让昭七次三暴露在老钱的视线内,他短暂的惊惧也给老钱赢得宝贵的时机,及时射出了复仇的子弹。
砰——!又一声枪响。感谢老天,这一回老钱没有失手,子弹钻进了昭七次三的脑门,他最后凭天皇意志击发的子弹射向了天空,他的性命也像这颗子弹一样向天上飞去,不知去向。
遽然出现的枪声和血腥场面,让陈家鹄等人惊慌不已,一帮人惊叫着,混乱着,扶老携幼,纷纷往饭店里退避。现场人多,事发突然,加之那天老钱和小狄都是乔装打扮,陈家鹄和惠子难辨真伪。他们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知小狄和昭七次三是为家鹄而死。包括一直盯梢的老孙和小周也不知缘由,以为是一帮地痞在火拼,没有去管,事后也没去追查。
只有陈家鹄父母,对喜庆的婚宴之夜大闹血光之灾,不免忧心忡忡,想入非非。日后,当儿子和惠子的婚姻在凄风苦雨中不可避免地告终后,两位老人家总会想起这场突发而至的血灾,不时地喃喃自语:苍天在上,人间万事都是老天注定的。
风语五第一节(1)
从重庆饭店回来,惠子心里暗自高兴,像在银行里存了笔秘密款子。她似乎从热闹、喜乐的酒宴中,从李政、石永伟等人敬酒的热情里,还有陈家鹄父母春风满面的笑容上,看见了自己融入陈家的希望。
天刚蒙蒙亮,她就窸窸窣窣地起了床。旁边的陈家鹄睡眼蒙眬地问她:“干吗呀,起这么早?”她将嘴巴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不是说,‘精神’所至,金石‘会’开嘛。”
陈家鹄睁了下眼,又闭了,“你说什么呀?”惠子翻下床,笑着说:“没什么,我要去帮妈妈烧早饭。”陈家鹄这才清醒过来,撑起半个身子说:“不是‘精神’所至,金石‘会’开,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惠子在房门口回转身来,妩媚地笑道:“知道啦,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朝他扮了个鬼脸,就咚咚咚地朝厨房跑去。
厨房里,陈家鹄的母亲正在烧早饭,锅里弥漫着蒸气,灶台一角的煤油灯在蒸气中一闪一闪的,屋顶上几块亮瓦漏下几缕朦胧晨光,母亲在这光影里,身影也是朦胧的。惠子弯着腰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妈,你早。”母亲甚感意外,抬头望着她。惠子笑眯眯地走上前,接过母亲手上的家伙,“我来帮你烧早饭。”母亲惊异地看着惠子,不知说什么好。
惠子灶上灶下地忙活起来,一边忙活一边说:“妈,我今后天天来帮你烧早饭。我……我要学着做陈家的好儿媳妇,做……做中国的好儿媳妇。”说着脸竟红了,眼里的两汪秋水在柴火的映耀下,羞羞地晃动。“好,好,好哦。”母亲望着羞涩的惠子,脸上的皱纹漾开去,柔柔的,像外面的晨光一样,充满了怜惜与爱意。
这天早上,陈家人第一次吃到了惠子烧的早饭。大家都夸奖惠子的早饭烧得好,只有大哥家鸿苦着脸坐在桌角,闷着头扒饭,一声不吭。家燕看不过去,伸过筷子去敲他的碗沿,“哎,大哥,你吃了嫂子烧的早饭,怎么连一声谢都不道呀?”家鸿哼一声,丢了碗筷就走。惠子怔怔地看着家鸿的背影,脸上充满讶异和尴尬。母亲赶紧出来打圆场,对惠子说:“你大哥就是这个脾气,别理他,我们吃饭,吃饭。”
刚吃完饭,惠子正帮着母亲收拾碗筷的时候,李政风风火火地推开门,闯了进来。陈家鹄哈哈大笑道:“你这回可来得不巧,我们刚吃完。”
“我吃了。”李政一脸严肃。
“那是给我送征调令来了?”
李政看天井里人多,对陈家鹄使了个眼色,“进屋说。”陈家鹄这才注意到李政的神色不对,脸色像被霜打了似的。他凑上前,小声问:“怎么啦?”“见鬼了!”李政低声骂道,径自朝客厅走去。两人匆匆来到客厅,未及坐下,李政就拉住陈家鹄,急急地问:“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部门来要过你?”
“是啊。”
“什么部门?”
“说是什么情报机关的。”
“是不是姓陆的,叫陆从骏?”
“鬼知道这是不是他的真名,反正就是他。”
李政一拍大腿,“我猜就是他!”
陈家鹄并不了然,放松了身体,淡然地说:“怎么,你认识他?”
李政忿忿地说:“我才不想认识他,这种人,仗势欺人之徒。他才从我们那儿挖走一个人,现在又来挖你。今天一大早他就给我送来一号院的通知,说他们要调你,叫我们放手。”
陈家鹄这才重视,愣愣地看着李政。李政嘀咕道:“奇怪,他怎么知道我们要调你呢?”陈家鹄终于明白过来,神情肃穆地说:“他肯定在跟踪我。”李政点头默认。txt小说上传分享
风语五第一节(2)
其实,何止是跟踪,婚宴的地方都是黑室定的,其间一切谈笑风生、好言佳话、是是非非,都被老孙如数收集在案。当天晚上,老孙便赶回五号院向陆所长作了详细汇报:惠子那边明的暗的没有丝毫异常,倒是兵器部冒出事来了,他们要调陈家鹄。
陆所长不顾夜深,当即给杜先生打去电话,把傅将军对陈家鹄的荐词和自己一面之识的感受,以及兵器部要调他的情况,简单作了汇报。杜先生听了电话问他:“你需要我做什么?”陆所长答:“我五号院需要他。”电话里只传来一句“知道了”便断了线,嘟嘟地响着,像一只潜艇正在秘密下沉。次日天刚放亮,一份密件就由值班人员送到了陆所长的床头。他命人将密件送到了李政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