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毒蛇吐信,虽是轻微,但声线直往人耳孔里乱钻。那老道士“啊”声惨叫,手
中之剑掉入了水中,双手捂着两边耳朵,仰跌地面,在地上不停地扭动挣扎,口
中“呀!……呀!”痛呼,突然站起身,如无头苍蝇般,踉跄着脚步四下里乱撞。
便在这时,远处s来三道白色光点,只微微一闪,光点由小变大,却是三道
人影,停在湖前。其中一人仰首望天,道:“终慢了半步,句儿,你在栏外护法,
我与你娘到亭中去!”
“是!外公!”三人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脆声应道。
“查问一下,那道士为何要坏这阵法!”那人一边发话,一边朝亭中缓缓走
来,一名白衣妇人随在他身后。
那人头顶精光无毛,光秃秃倒似个和尚,却又不着僧袍,脸上肌肤凸硬成块,
目放精光。
容貌虽丑,却精力充沛,神光照人,看上去既似有七八十岁,又似三四十许,
浑身散发一种奇异难言的魅力。
将至亭阶,他向我望来一眼,目光如有实质,乌沉沉的压人。我心里打了个
突,忙将眼儿避开,目光下移,不由一惊,月光下看得分明,他所过之处,留下
一个个足印,全都凸起向上,比周围石块地面高出寸许,足印旁散下些细细的碎
块。那妇人的足印也是一般,全都一个个凸起,只是要浅上许多。
我心下暗自嘀咕,旁人功力再深,也不过是踏雪无痕,或是足印d陷,从不
曾听说有将地面吸凸而起的,此二人一身功法,当真怪异,不知甚么来路
眼见二人已踏进亭中,却不像我与左小琼一般失去行动的力气,看上去神色
泰然,浑若无事。那老者横看亭内一眼,微微皱眉,手臂下探,揪住倒在地上的
那名全真道士,像丢弃一件碍手之物般,随手向后仍了出去。
但觉耳际“呼嗡”一声,那全真道士飞出的身子,竟带起一股强劲的破空之
声。只见他头脚不住颠倒互换,身形在半空中如一轮风车般打着转,越过湖面,
远远的跌在岸上,惨叫声传来,应是手足俱已折断。
我心下骇然,那老者随手一抛,竟有这般迅猛的力道!却不知他接下来会如
何处置我与左小琼若被他这般仍出亭外,恐怕不死也得去了大半条命!
见老者伸手向自己抓来,左小琼脸色惊变,急叫:“喂!你想干嘛”明明
惊慌,语气却凶。老者身后的妇人闻言一笑,她本来面带轻愁,此时笑意流过,
刹那间如清水泛波,甚是温婉动人。
老者却脸肌似铁,面无表情,将手搭到左小琼肩头,忽地烫手似的缩回:
“噫!你是河边那人的弟子!”
左小琼睁眼道:“你知道就好!”
那老者不答,侧身扬掌,我忽觉胸口被真气一撞,身子不由一晃。老者丑脸
渐渐露笑:“窍娘,巧的很,这男孩却是白玉蟾的徒儿!”似朝那妇人说话。
那妇人道:“恭喜阿爹!”匆匆向我扫来一眼,神色忽变得有几分恍惚,久
久盯视於我。
我心下奇怪:“恭甚么喜哼,这回你可弄错啦,我师尊是张淡丘,可不是
白玉蟾!”白玉蟾就是那留下《元棋经》的海琼真人,道号“海琼子”,成为金
丹南宗大宗师之前,也曾在龙虎山修行过一阵子。听师兄说,白玉蟾原为士人入
道,素有“道门才子”之称,而师尊少年时聪慧好学,颇喜研读道家典籍,受那
白玉蟾指点处颇多,两人虽为平辈论交,情谊却在半师半友之间,这老者的猜测
倒也并非全然不着边际。
那妇人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一惊:“一个是灵河传人,一个是……他……海琼
子门下,爹爹,这两派功法都是玄门正宗,大为不凡,你细加参详参详,说不准
便可突破本门功法,再也不必每次来此散功啦!”
我和左小琼闻言顿时明白两人意图,同时喝骂出声,可恨身子动弹不得,骂
声也是有气无力,无甚气势。我叫道:“老……老秃贼!你休想……休想利用本
门功法,有本事将我一掌……扔出去,讨饶的不是好汉!”我本想说“有本事将
我一掌杀了”,见这老者邪门的紧,说不准当真一掌将我结果了,岂不糟糕
“闭嘴!”白影一动,那妇人遮过我身前,迅疾点了我的哑x。
那老者容色一历,却转瞬便趋於平静,白森森的牙口被薄唇包回,淡淡道:
“你还唤那狗道士叫”海琼子“嗯,这两派功法未必胜过本门,也不知是否有
用。”说着,缓缓於亭边坐下。
那妇人朱唇轻颤,强颜一笑,道:“爹爹……时候不早,我先助你运功行气。”
说着,飘至老者身畔,一只手掌贴於老者腰间,从老者肩后向我闪来的眼波却犹
带余惊。
老者闭目不答,开始运功。一会,白气一线,直冲亭顶,随即,老者头顶白
气愈来愈盛,
雾气腾腾,四下漫笼。妇人轻轻将手缩回,她面容隐在白雾中,若有若无,
我却感觉她还在向我盯视。
此时,亭中吸力愈来愈强,足底凉丝丝的,真气流逝愈加迅速。亭边水面开
始绕着亭子旋转,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似在挣扎窜动。“噗!噗!”微响,我
凝目一看,原来是飞虫s入亭子,打在亭柱和石桌上,接着,我脸上也挨了好些
飞虫撞击。一些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枯悠拎起,跃
往水中。
“哗——!”
我们落身处的水面突然矮下一个巨大的凹吭,背后一股汹涌的气劲,狂风暴
雨一般袭至。
我与左小琼倏地身子急沉,s入水面,未至湖底,一股巨浪忽又将我们的身
子高高托起,我匆忙间回头一望,那老者身子凌空,目露凶光,伸着一只血淋淋
的手掌,从上抓来。
天!他掌劲竟有这般骇人的吸力!我与左小琼大叫一声,身子贴着水面急s
而出,老者在后狂笑着追来,那笑声渐渐由宏大变为尖锐,针刺耳鼓,摇荡魂魄,
我心中一动,暗叫:“不好!”意念间,真气如流,瞬间关闭了耳息,天地间陡
然一静,什么也听不见了。那声波兀自将两耳灌得微微震颤,却威胁不到内息神
志了。
前方景物猛地拉近,我与左小琼恰好逃向她与全真道士打斗之处,眼看要撞
到适才那唤作“窍娘”的妇人,她将身急闪,颤唇微张,似乎在惊声呼叫什么。
我与左小琼从她旁边擦身而过,闯进全真道士们布好的阵形圈子。全真道士
们一时弄不情怎一回事,茫然中乱剑刺来,俱被左小琼g剑架开。
身后一乱,有全真道士糊里糊涂便被鬼魅般紧随我们身后的老者击伤,一时
全真道士大为紧张,剑阵肃敌。
我与左小琼凭一口真气冲到此处,一时换气不及,跌倒在地,立时便有七八
柄剑光笼罩头顶。左小琼一手撑地,另一手g剑一抖,爆开一朵奇异的剑花,来
剑俱被击回。这时那老者一只前探的手臂忽又降临上方,掌尖滴血,弓指成爪,
一股强烈的吸劲将我和左小琼的衣发扯得直往他手中飘送。
“唰!”的一声,我的衣袍一角被老者撕下,同时,我扯着左小琼没入了地
面。老者掌劲由吸回变前击,只在刹那之间,“嘭……!”的一声巨响,我身后
的地面被炸开一个大坑,一道气劲延入地下,向我后背追来,我后心如遭锤击,
不得已,破土而出,冲向半空,恰好此时全真道士数柄长剑挡住老者去路!
从亭中至此,短短时间内,几度刹那生死,若非老者散功时岔了气,我与左
小琼恐怕已遭不幸。我惊魂未定,后心凉汗直冒,见老者正与四面八方的全真道
士斗着一团,老者掌劲过处,全真道士飘若惊鸿,转瞬却又蝠集而下,进退有度,
变化万端,老者虽将身周丈内气劲激荡得有如狂风扫叶,一时之间却也难以脱身
阵外。
我知机不可失,与左小琼悄悄逃离。那妇人远远看来一眼,却未加阻拦。她
全身裹在众人激斗带起的狂风中,衣带飘飞,双足稳稳钉在地面,怯生生俏立,
侧望而来的眼波让我有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一时迷茫,双足宛若坠入梦境之
中。待听得左小琼一声斥唤,才发觉前方数尺外拦着一个矮小道人。
那道士身高比与左小琼还矮上少许,形若侏儒,道袍偏又宽大,宛如地间匍
匐而行的衣袍怪物,仰首常像望天,额际溜圆饱突,一双眸子精光暴s,令人不
可直视,右手垂执一柄长剑,双足落地生根,一派宗师气概。
左小琼喝道:“让开!”g剑微晃,倒似要吓唬吓唬他。那矮道士浑若未觉,
两耳招风,似旁寻他事。待左小琼情急不耐,攻出数剑,他才将身微退,左袖扬
幅,一式斜指,左小琼刺出的g剑“丁丁丁丁”地或上或下与其剑身跳跃相撞,
悦耳之极。那道士踏着左小琼出剑空隙晃前一步,脸上的诧异之色倒瞧得清楚了
:“灵河终有传人入世,这倒奇了!”说话间,腕部轻变,剑身在狭窄仄就的范
围内不住震击左小琼的快剑。
左小琼怒道:“喂!臭矮子,为何挡我去路”
那矮子着左小琼一骂,却丝毫不以未忤,双眼溜溜盯向左小琼打量,似乎惹
得她如此着急,甚为有趣。
左小琼大怒,手中g剑忽地凭空连吊三下,似有线牵,随即指尖弯弹剑柄,
剑尖蓦地划空纵横,滋滋有声,细看之下,左小琼的握剑处已由实而虚,我不由
一阵心跳:啊,念力控剑!
那矮道士轻噫一声,目泛兴奋之色,正欲迎击,这时被全真道士围攻的老者
突然发威,
惨叫声中,几名道士被高高击飞。一名道士跌至近处,矮道士剑光一扬,剑
身平托一名道士着地,那跌下的道士却呻唤不绝,半边臂膀卷如乾草,我一惊回
望,只见老者身周此时劲风漫卷,四处枯叶绕身缓缓飞旋,竟与那亭中阵法相似。
矮道士忽弹剑高叫:“王寂!王寂!你还认得我么!”肘底沉剑,一式冲
天而立。蓦地剑气大张,寒锐之气迫人眉睫,大有将天地一分为二之势,我与左
小琼忙两下跃开,那剑气破开一道斜立的残碑,直朝那老者袭去。
那老者听声回望,劲气及体,印堂而下直至胸腹,一道深深印痕,一跳即没,
那老者身形侧转,用指往身前轻拨,似弹开有形之物,矮道士的剑气改了方向,
窜向湖面,一道细线,电闪而逝。那老者道:“陆志静!你这矮道士,三番五次
着人寻我,意欲何为!”
这老者竟是此间宅院的主人王寂我一时大为惊奇。
那矮道士陆志静继续弹剑笑道:“故人相请,你的火气为何如此之大一路
来却伤我许多同门”随着他指上弹击,劲气一波一波,撼动天地。
四周全真道士此时俱已闪避,王寂缓缓转过身来,月照头颅,筋骨狰狞,道
:“昔年你我二人共谋白玉蟾,眼看功成,却因你贪那甚么《元棋经》,坏了大
事,致白玉蟾那狗道士遁去无踪,如此反覆小人,今有何面目与我说话”陆志
静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