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低语,“我终于找到家了……我终于回家了……回家真好……回家真好……”
对于家的渴望,于他,是如此的强烈。却原来,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至今不知父母是谁。不幸中的万幸,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一个好心的拾荒老人发现了被丢在垃圾桶边的他,把他送到了孤儿院。从此,他便不知家为何物。寻寻觅觅,这么多年,依然无家可归。说到此,他闪烁的泪光中,折射出万般无奈的伤痛。
若尘的心里流淌着百转回肠的柔情。以为他是天之骄子,该有完美的人生,怎料他的痛,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无人处独自抚平。但又如何能抚得平。
“所以,‘只影向谁去?’,不是妄言。”赵凯越狡黠的笑着说。
“原来,原来你就是……”若尘终于恍然大悟。难怪在网上,隐约觉得他对现实中的自己有些了解。
“你不会怪我吧。我是不放心……”
不等他说下去,若尘用唇粘住了他的唇。
有君如此,我复何求。一切尽在唇语中。
第九章(一)
潇潇的电话打到了赵凯越的手机上。
若尘一夜未归,没带手机且身无分文,楚零就打电话给若尘的姐姐若云和潇潇,他知道若尘有事情只会去找她们两个。姐姐没见若尘,潇潇也没见,两个人就都急着联络若尘和她们共同认识的朋友,结果潇潇就在赵凯越这里找到了若尘。
其实此时若尘已经和赵凯越一起下楼了。她准备回家拿手机。不带手机万一公司有事找我就麻烦了。
潇潇在电话里说妈妈急召若尘回去。若尘就改道先去了妈妈家。
一开门进去就看见楚零垂头坐在对门的沙发上。姐姐也在,和妈妈并排坐在左边的长沙发上。看来,两个审判员已经把案子审完了。若尘想,原来,是叫我来结案的。
姐姐招呼若尘坐下。若尘平静的坐到姐姐身边。
三个人,都抬眼看她,似乎都惊异于她的平静。
还是妈妈先开口,“若尘呀,楚零把你们的事情都说了。我说楚零,你真是荒唐透顶了,亏你想得出来做得出来这种事情,你把我们若尘放到哪里?啊?”
“妈,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很爱若尘的,可是……”楚零看若尘一眼,顿了顿,低了头又说,“我父母催了好几年了,想要个孙子。我也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本来想做试管婴儿,可是就怕跟我们公司老王家一样,做个智力低下的,那一辈子就完了。所以就……我不敢跟若尘说,怕她不同意……妈,我错了……”
“唉,真是作孽啊……”妈妈长叹一声。而姐姐则忧虑的看着若尘。
若尘平静如水的坐着喝水。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连她自己也惊异于自己今天的平静。原来,无爱亦无恨这句话并不是虚言。前后四个多月的煎熬,已熬尽了那个原来的自己。今日的她,已非昨日的她。
见她不做声,妈妈让楚零先回去,让她留下。她便已明白了几分妈妈的意思。
果然,妈妈的劝告是用心良苦的,“若尘,你也是该要个孩子了。事已至此,你就顺水推舟了吧。你也要为楚零想想。好歹这是他们楚家的血脉,你来养,跟你自己亲生的也差不多。总比领养的好吧。别人家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还不少呢,只是不说出来不闹出来而已。人家都还不是好好的在过日子?想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楚零已经算不错了,走远又折回来了,肯这样来认错求你,说明他还是爱你的……”
“妈,您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我不是别人家的女人,您不要拿别人家来说事。这不是受不受得了、想不想得开的问题。我爱的那个楚零已经死了。我不爱现在这个叫楚零的人了。”若尘一字一句的说。她不想再拖泥带水。
“我不同意。”妈妈沉下脸来,“你这孩子,三十多了还象小时候那样倔。若尘,你要明白你是三十四岁不是二十四岁,离开楚零你还能找得到你认为的爱吗?就是找到了,你能保证他不介意你不能生孩子吗?反过来,象楚零这样有房有车又有十几万年薪的男人,别人家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的女孩子做梦都想嫁。你倒还要让出去。你怎么这么傻这么缺心眼,还象小时候一样一条道走到黑呢?你爸爸以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这样闹,叫你爸爸的在天之灵也不能安心啊。”
妈妈说的是很在理,很在一般人看来的理。事实上,她明白,是有许多家庭都是这样存在的,而且还存在得很光鲜,是心甘情愿,还是自欺欺人,不得而知。可是,她,真的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心。
看她不说话,姐姐说,“若尘,你先别着急做决定,再考虑考虑好吗?“
第九章(二)
潇潇简直跟若尘肚子里的虫子一样晓得她的心思。若尘才一拨通潇潇的电话,还没开口,潇潇就说了,“来吧,我正在家等你呢。”若尘想这就是知己吧。
潇潇的家袖珍却精致,将近六十平米的单身公寓,每一寸空间每一个细节都是精心设计,基本只有黑白二色。白底黑边的墙面,白底间或少量黑色花纹的窗帘,白底黑色小图案的床单和靠垫,白底黑格子的长沙发,以及富有光泽的乳白色配以黑色点缀的家具,简洁清爽而优雅。
潇潇站在自己的黑白王国中间,长发高高束成了马尾,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上穿白色的无袖真丝衫,下穿黑色的真丝长裙,越发显得修长窈窕。
潇潇的五官不算漂亮,却生就一种别样的和谐秀美,如空谷幽兰般开放得清新脱俗纤尘不染。上中学时,若尘曾不只一次的对她说,“我不生为男人真是太遗憾了,否则,我就一定非你不娶。”惹得她笑骂若尘色鬼。如今,历经了沧海桑田,这张脸,竟还是保持了这种美,只是,眼角多了几丝若隐若现的忧伤的细纹。
餐桌上,摆放着两杯红酒,晶莹夺目。红酒,是她俩的最爱。当年,读李白的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就开始沉醉于这摄人魂魄的红。
潇潇把红酒递给若尘,笑说,“来,先来一口。”
若尘抿一口,看着她。今天的潇潇有些特别,清秀的脸,犹如春风拂过,眉梢眼角都沾着缕缕春意。
“说,有啥喜事?”她俩之间说话向来单刀直入。
潇潇看了若尘一眼,竟低了眉,有些羞怯的说,“他……升职了……主管经济的副市长。”
若尘都看呆了。潇潇,何曾有过这样娇羞的小女儿态。而今日,因为他的升职,因为他的欢欣,她就象一朵晨露中的睡莲怯怯开放,开放出这般令人心疼的美丽。想来她在那个男人面前的美丽何止这些。而那个自私的男人,却从未曾珍惜。
若尘真不忍打破她兀自的沉醉,可她还是要说,“这样,你们的距离就更远了。”
说罢,若尘就调转脸去看窗外。实在不忍见潇潇被这句话击中后辛酸的模样。
“我知道。”潇潇低声说。
我知道你知道,你我都知道。知道,还如飞蛾扑火,知道,还是痴迷不悔。若尘心里幽幽的说。
“我们都是一路货。”若尘苦笑着。
潇潇也笑,“那好,为一路货干杯!”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说我,说你自己的。你的事才迫在眉睫。”潇潇看着若尘说。
潇潇面前,无需隐瞒。若尘就把所有的事情包括赵凯越的事情都跟潇潇说了。
潇潇沉吟片刻,说,“你妈妈说得很对。可是,我们都是太自我的人。如果你接受了你妈妈的建议,我知道你也不会甘心的。就像我一样,我实在不甘心放弃这八年的感情。这份爱,就象罂粟花一样,我明知有毒,却还是心甘情愿上了瘾,最后欲罢不能。”
“你们,有多久没能见面了?”沉默了一会儿,若尘问潇潇。
潇潇无奈的笑笑,“记不得了,有一、两个月了吧。”随即又欢欣起来,说,“不过我们今天可以在一起了,他约了我晚上七点半在水云间见面。”
水云间,是廊桥边上一个极有名的茶楼,顾名思义,搭建在水云之间,幽静雅致,别有一番浪漫情趣。服务周到却极有分寸。整个茶楼全部分割成一间间装饰考究的包厢,隔出一个个私密的空间,是幽会的好场所,不过消费不低,非一般阶层所能承受得起,所以,来这里的,非富即贵。
若尘心中极为酸楚:潇潇,潇潇,我们两个,一对傻瓜,看来已经无药可救了。华人小说吧m.hrsxb
第十章(一)
国庆长假临近,工作忙碌起来。做商业的就是这样,别人最空闲的日子就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库存问题,销售问题,安全问题都要一一检查,还有厂家来搞的促销方面的问题也要过问,别到时候出什么乱子。现在的顾客十有八、九把自己当上帝,很难伺候。不过,对于无理取闹的若尘可不卖帐,她的员工可不是低人一等的上帝的仆人。若尘一向赏罚分明,员工积极性都不错,有点爱店如家的味道。因此,他们店销售额排在全公司的前几位而失窃率是全公司最低的。
因为工作的忙碌,所以也就无暇顾及自己的问题。每天除了睡觉时间之外在家呆的时间很少,和楚零的关系也就波澜不惊。那天回来之后,若尘提出到书房睡,楚零也默认了。他还是知道若尘脾气的,吃软不吃硬,所以没有轻举妄动。若尘听姐姐说他现在几乎天天往妈妈家里跑,和妈妈很亲热。而妈妈则通过姐姐又一次向若尘传达她了绝对不同意他们离婚的意思。若尘也累得无力再争辩什么。
今天是长假的最后一天,节日的气氛开始淡了下来。下午赵凯越打电话给若尘,约她晚上一起吃饭,“累了这些天,也该犒劳犒劳自己了。”
若尘知道这些天他比自己要累得多。没有得力助手,事事都是亲力亲为。受命于危难,总该做出点成绩来吧。而自己想帮他既不能帮又帮不上。
这顿晚饭也真是晚饭了。赵凯越来接若尘到饭店已经快八点了。他一早就订了国际大酒店的这间包厢,二十四楼,从窗口望出去就能俯瞰几乎整个水城,灯火闪烁的城市夜景,却让若尘有一种沉没的感觉。
相对落坐,赵凯越笑意盈盈的望着若尘。忽然,灯灭了,若尘一愣,却见烛光一点一点亮起来,摇摇曳曳的洒在玫瑰花瓣上,原来,是他早就设计好了的给自己的惊喜。
烛光玫瑰,美酒佳肴,久违的浪漫溢满了心间。相拥而立,相对凝望,他温柔的呢喃低语,如痴如醉,如梦如幻,让若尘不能把持自己。也无需把持自己。
突然,手机铃声打碎了这曼妙的一刻。姐姐在电话里急急的说,“若尘妈妈出事了,在医院里市人民医院急诊室你快来。”
若尘赶到医院,让赵凯越留在医院外面,自己一个人跑了进去。抢救室门口,姐姐一家三口和楚零都已经在了。姐姐说,刚才她陪妈妈去看戏,看完戏一回到家妈妈就不会说话了。医生诊断是脑血管意外,脑溢血。现在飞扬在里面抢救妈妈。
姐姐的眼睛通红通红,显然已经哭过,现在说着说着又流下泪来。若尘也禁不住哭了出来。李一凡在一旁安慰她们姐妹。楚零则闷声不响的死死盯着抢救室的门。
门开了。飞扬出来了。飞扬神色凝重的缓缓摇头。若尘和姐姐同时哭喊着,扑向已被白布蒙住了脸的妈妈。
妈妈的后事,李一凡和楚零操持得很风光,亲朋邻里都频频点头赞许。若尘和姐姐则交替为妈妈守灵。潇潇也过来陪她们。追悼会那天,赵凯越也赶来了,以若尘和姐姐的朋友的身份前来吊唁。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办完妈妈的后事,若尘和姐姐几乎都已心力交瘁。
第十章(二)
妈妈走得太突然,以至于若尘总有种妈妈还在的错觉,还常常象以前一样打电话给她,总是号码按了一半,才想起来妈妈已不在了的事实。便禁不住潸然泪下。
楚零以从未有过的细致周到照顾着若尘。若尘的心里有了些温暖。
老总特批让若尘多休息几天,但她想让自己忙起来,让自己无暇去思想无暇去伤心,所以五天以后就上班了。
上午,赵凯越就迫不及待的来找若尘。若尘知道他一直都不放心自己。又顾忌楚零不敢来家看她,连电话也不敢多打,是怕为难了她。
跟得力助手晓梅交代了一声,若尘就随赵凯越了上车。赵凯越问她想去哪里,她说哪儿都不想去,“就去你那里吧。你那里才是避风港。”
他微微笑着,怜爱的吻她。
熟悉的落地大玻璃窗外的阳光,依然透过窗帘弥漫进来,使整个房间都氤氲着无比的温馨。她用褪下的内衣蒙住他的眼睛,抚摩着他的脸,然后,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一寸一寸的,吻着他活力四射的肌肤。她感觉着他心脏强烈的跳动,聆听着他血管的膨胀和血液的欢歌狂舞,积聚了这些天的柔情霎时间织就了一张爱欲的网,把他们网罗得愈来愈紧愈来愈密,渐渐的,融成了一体。忘了吧,忘了外面的世界,忘了吧,忘了纷繁的困扰,她的心在呼喊,我只要这一刻,我只要这一刻……
然而这一刻是那么的短暂。又要离开。临别,赵凯越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她说,“若尘,有一件事,我想还是跟你说说。”
“什么事啊?”她一边理着头发一边问。
“那天晚上,就是我们去烛光晚餐的那天晚上,我来接你的时候,在你们店门口看见你姐姐了,还有她旁边的老太太,应该是你妈妈。她们也看见我们了。只是你没看见。我想过去打招呼,可是她们转身就走了。”
若尘的头“轰”的一声响,心狂跳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时,她眼里就只有赵凯越,哪里还看得见其他人。
她飞奔出去,全不顾他在后面的叫喊。她要去找姐姐。她要去问明白。她要去证实清楚。
她打了的士。她找到了姐姐。她问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天你和妈妈看到了我们?妈妈就是因此发病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姐姐无语。她知道姐姐是为她好。为了不让她伤心。可是,她怎么能够不知道。她怎么可以不知道。
她的泪一串串掉下来,跌碎在地上。
第一章(一)
万客购物广场开业两周年的庆典上,总经理赵凯越一鸣惊人,把搞庆祝活动的五百万经费省下来捐给了水城市儿童福利院。
捐赠仪式十分隆重。陈川作为主管经济的副市长在仪式上讲话,高度赞扬了万客的善举。随后是赵凯越的发言。林潇潇作为万客的法律顾问请捐赠双方签署了拟好的法律文件。
陈川还是那么神采奕奕,就像八年前一样,甚至比八年前更富神采更有魅力。上任伊始,雄心勃勃,三把火烧来,也确显成效,更增添了他的自信。自信的男人才是最有神采最有魅力的。
潇潇想,当年,不就是因为他的自信而使自己折服的吗?
而与他越来越自信成对比的是自己的越来越不自信。
算来,今年他也快到四十了。原来,男人四十一枝花的说法并非信口雌黄。
而女人呢?女人四十难道真的会成豆腐渣吗?难道,再有六年,我就成了豆腐渣了吗?
谁都说林潇潇显得年轻,看上去不到三十,只有她自己知道,揽镜自照,眼角的鱼尾纹已是越来越密了。
可是,对陈川的爱,却还似当初一样。与他方才的眼光交错,又使她禁不住怦然心动。八年了,怎么还是这样?
难道正如若尘说的,我们都无药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