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寒冷笑了一声,抬起眼来时,脸上便剩下了满满的讽刺。“你确定要跟我谈父皇的教诲吗?”
“父皇在世时常将‘兄友弟恭’四个字挂在嘴边,可最终是谁造成兄弟阋墙,江山动荡?你与其有这份闲心插手本王的家务事,不如回京城去问问你的那位父亲,他可还能想得起父皇当年的教诲,哪怕只字片语吗?”
话尽于此,周瑾寒一掌拍在桌面上,起身大步出了周若白的房间。
“王——”
“算了。”周若白在穆清葭手臂上拉了一把,让她不必去劝了,“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当着他的面说这些的。”
她语含叹息,轻轻揉了揉眉心,表情有些挫败。
穆清葭重新坐回来,温声劝解道:“这不怪长公主。我看得出来,长公主是真正关心王爷的人。正是因为长公主没有将王爷当外人,所以才会这样直白地问出口。王爷他心里定然也是清楚的,他也将长公主当自己人,所以才会发脾气。”
“他呀……”穆清葭稍稍撇了撇嘴,压低声音评价道,“小心眼又要面子,最怕被人碰到心里的伤疤了。”
“这话倒是不错。”周若白失笑摇了摇头。她看着穆清葭笑意盈盈的脸,叹说:“难得,你有这般了解他。可惜,你这样的人,他竟然没有珍惜。”
“不可惜。”穆清葭笑了笑,“我与王爷的这场相识,不过是错误的时间遇见了错误的人,又出于无奈被错误地捆绑起来。如今分开也算是及时止损,对双方都是好事。”
“这世上有适合王爷的人,也会有适合我的天地。”她深吸了一口气,半开玩笑握起拳,“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听了穆清葭最后这句强行振作的话,周若白眉毛一抖。
“你还是先将眼睛治好了再谈光明吧。”她不冷不热地说。
穆清葭:“……”
好好一个人美才高的长公主,偏偏长了张嘴。
周若白不提还好,一提穆清葭又觉得自己的视野黑了一些。她告辞离去时没留神,甚至还在门槛上绊了一脚,幸好曲晴柔刚过来向周若白禀报事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这才没让她摔出门去。
看着穆清葭拐弯时伸手在柱子上扶了一扶的模样,曲晴柔说了句:“这位前曜王妃也真是不争气。就曜王殿下那性子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她自己都这样了,还死活要留在他身边。这要换作我们火凤军中的女子,早一脚将人蹬走自立门户去了。”
周若白皱眉:“这话哪儿听来的?”
曲晴柔往楼下努努嘴:“她啊。叫簪烟,说与曜王青梅竹马,已经在曜王府里四年了。曜王爷休妻也正是为了娶她过门。”
“什么轻浮名字?”周若白听完后成见越深。她的目光冷冷地落在楼下那柔柔弱弱向她行礼的人身上。“姓什么?什么出身?”
“倒没说,不过听外面的人闲谈提起,好像姓‘顾’。”曲晴柔回答,“长公主,需要末将去打听打听吗?”
“不必。”周若白毫无兴趣地转回身,“想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周瑾寒这些年究竟是转了什么性,竟会看上这种轻浮女子,还想娶她过门?金屋藏娇也得挑挑对象吧!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她叮嘱曲晴柔:“不了解的事情不要听了片面之词就妄下评论。你我不会在恪州久留,曜王的家务事,今后切勿置喙,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穆清葭是怎么样的人本公主不清楚,不过自今日升阳岗上结识至今,本公主从未在她嘴里听到过一句妄议他人的话。光这一点,她就同楼下那位不一样。”.
曲晴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听了簪烟说的那些有关穆清葭与周瑾寒的话后,潜意识里已经先入为主地对穆清葭的为人下了判断。
此刻细想,簪烟与她套近乎的目的就不单纯。同长公主说的一样,这就不是良善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想通了这些,曲晴柔不免赧然,躬身认错:“末将知罪。”
“对了。”周若白忽的想起一件事来,“本公主记得去年你带人上孔雀岭追捕逃犯,将那人提回来时,他处于一种五感尽失的状态。当时是什么说法来着?”
周若白如今驻守西南大营,孔雀岭是西南群山中的一座险峰。
得了她的问,曲晴柔回忆了一下后,答说:“军医诊断后,说那人犯应是躲在孔雀岭期间误食了一些有毒的蘑菇。得亏我们及时找到了他救回了他一命,否则那些蘑菇的毒素存积在他体内,活不过半月他就得悄无声息地死了。”
见周若白听完话后陷入了沉思,曲晴柔有些不解:“怎么了,长公主?”
周若白“嘶”了一声:“你觉不觉得,穆清葭今天的状态同当时那逃犯很像?”
曲晴柔本来不觉得的,被周若白一提醒倒觉得好像是有一点。不过不是像中毒后的那逃犯,而是像那逃犯被解毒后慢慢恢复时的状态。
“可——长公主。”曲晴柔为难道,“咱也不是大夫,没法给人看诊,就算真是,咱也不会解毒啊。”
“无妨。”周若白道,“军医编纂的那本《西南奇珍异草图鉴》带了吗?”
“这个带了。”曲晴柔说着就从后腰掏了本小册子出来,“这儿呢。”
西南群山多毒虫毒瘴,甚至一棵看似平平无奇的小草都可能带毒,而她们又时常需要往山上跑,所以营中老军医就给她们每人都配上了一本小册子。上面详细描画着山中生长的那些带毒的虫虫草草,让她们有空就拿出来翻翻,争取看个眼熟,进山的时候别折在这些东西上面了。
只不过上头画的实在太多,老军医又时常会新增一些上去,曲晴柔至今都没还完整地翻完一回。
——自然了,忙碌如长公主,那就更加没空翻了。
周若白伸手一推,示意曲晴柔不必将这册子递到她眼前,只叫她送去给周瑾寒:“曜王身边有随行大夫,听说医术不错,你就将这图鉴交给他,让他研究研究,兴许对治疗穆清葭的症状有帮助。”
“诶。”
曲晴柔看了眼周若白说这话时的神情,心想长公主和这位前曜王妃之间的友情来得还真是莫名其妙。
而一直站在楼下观望的簪烟,在看到曲晴柔怀揣着东西一路往周瑾寒屋里跑去时,还以为是自己对她说的那些诋毁穆清葭的话起了作用。她以为是周若白对穆清葭失去了好感,这才派曲晴柔去游说周瑾寒了。
簪烟被自己的想法说服,不由洋洋得意起来。
她整理了一下裙摆,这才端着手走上楼,郑重地敲响了周若白的门:“长公主殿下,民女簪烟,特来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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