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穆清葭却早已分清了他们之间的界限。在她的心里,他应该只是个熟悉的外人了。她表现出来的那些和善与温柔并不是因为她对他的感情特殊,而是因为她的性格本就如此,体面又妥当。
他不应该仗着她脾气好就一再得寸进尺的。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像个懦夫。
凌辰跟了周瑾寒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此刻在挣扎些什么?
没有非找不可的理由?那就硬找!
于是凌辰沉思片刻,计上心来。
“王爷,罗与已经到达北境,今早传信来的。”凌辰躬身道,“清查‘弯刀落月’与闫先生身份这事是王妃全程参与并指导的,如今有了后续,理应让王妃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以免王妃记挂。”
周瑾寒沉默地眯了眯眼睛,半晌才应了一声:“有理。”端着架子帅气矜贵地朝穆清葭走过去了。
凌辰忍不住为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楚云遏还想再多八卦几句,尽量不让穆清葭再逮着他问覃榆的情况。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到一抹高大贵气的身影携风而来,眼眸垂睨,眉尾入鬓,岂一个帅字了得?
楚云遏:嚯,好大一只开屏孔雀!
穆清葭辨认出了脚步声:“王爷。”
周瑾寒走过去,站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照在她脸上的日光:“阳光直照眼睛,没得得眼疾了。”
他伸手将她扶起来了:“进屋吧,本王有话对你说。”
楚云遏眼看着周瑾寒目不转睛地从他面前走过,然后又扶着穆清葭目不转睛地折返回去:……
“不是……我这么大个人在这儿,你是没看见?”他指着自己鼻子问。
到底是谁得了眼疾?
眼看楚云遏追着周瑾寒就要上去质问,半点眼力见都没有,凌辰一个箭步冲上来:“神医,神医!”
凌辰将人往过一拖,双手铁一样将人钳制住了,脸上笑嘻嘻:“我近来总心口疼,怕给王爷耽误事儿,您妙手回春,麻烦替我看看呗。”
然后就将人拖回了树荫底下。
被凌辰两臂环抱抱得双脚离地的楚神医:……
看病就看病,你们曜王府的人怎么行为举止都跟土匪似的?
当然了,后面的这些事,走在前头的人没心情去关心。
周瑾寒没见到楚云遏再不识趣地追上来,心知必定是凌辰的功劳,一高兴就决定给得力下属涨一点月钱。
穆清葭听到身边的人呼吸节奏变了:“王爷今日似乎心情不错。”
驿站后院种了几棵红梅,许是因为天冷,如今还在盛开。
周瑾寒搀着穆清葭慢慢在梅花树下走。枝头的花瓣落下来,沾在了他们的肩发上,如同一场粉色花雨。
周瑾寒在穆清葭发顶一摘,将花瓣捻在了手心慢慢研磨:“确实还不错。”
“有什么高兴事吗?”
“嗯。”周瑾寒点点头,“罗与那边有消息了。”
穆清葭闻言精神一振:“查到‘弯刀落月’的下落了?”
“有了些眉目,想到你多半在意,应该同你说一声。”周瑾寒答,“罗与到了北境后先联系了驻守在边关的戚家军,在当地查找了几日后没有找到什么线索。直到后来戚家军偶然救回了一支遇到马匪的商队,他们说在北境线外的大通国见到过这个‘弯刀落月’的标志。”
“来自于大通国的一个大氏族,夷阿氏。‘弯刀落月’是夷阿氏的族徽,只不过同罗与图纸上的那个图案不太一样,夷阿氏的族徽上的月亮是满月,而我们拿过去的是弦月。”
穆清葭的眉心微微拧起来了些:“那可有什么说法吗?”
“有。”周瑾寒替穆清葭拨开了挡在前头的一根弯下来的竹枝,“夷阿氏有一支旁系,是在三十年前因犯了罪而在族谱上被除了名的。因为受到夷阿氏正系打得打压,这支旁系如今基本已经落没了。但大通境内却有个传言,说当今太后对外虽称出身夷阿氏,却并非夷阿正系,而是这支被家族除名的旁系。她身上的‘弯刀落月’刺青不是满月,而是弦月。”
“所以说……”穆清葭分析着,“假如大通境内的这个传言是真的,太后出身弦月旁系,那么相当于大通如今的那位年轻的皇帝也是旁系血脉。‘弦月’势力在我大邺国内扎根十年,而大通皇帝五年前在皇权斗争中胜出,又立刻出兵进犯我大邺边境,一环扣一环,很难说其中是否有‘弦月’势力的功劳。”
“但很明显,这支‘弦月’旁系如今正为大通皇帝所用。明面上虽然已经落没,但暗地里有着宫中的支持,多半已经发展壮大,不会再受制于正系。”
“夷阿……”穆清葭念了一遍,哂道,“难怪大家都要管他叫‘闫’先生。”
周瑾寒听完穆清葭的分析,应道:“五年前的那场战役大通打输了,又是割地又是赔偿,估计那位新帝心里憋着气。如今‘弦月’旁系在我大邺搅出了这么多乱子,多半是要制造出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既是要报仇,那必定是要等我大邺国力衰退内乱不休的时候,还要对我大邺朝堂局势十分了解。”穆清葭接道。
“故而,如今京中那些官员的府上,必定有来自大通的暗桩。”说到这里,周瑾寒的眉心皱了一皱,“而且这些暗桩还不是大通人,都是身为我大邺子民却对朝廷有着深仇大恨之人。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大通下的可真是好大一盘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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