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淼告辞时，脑袋还嗡嗡的。

重建物理大厦！

这种疯子般的想法也许只有疯子般的天才才能想出。

实际上，长久以来，研究物理大多数学者都有一个不成文的悲观共识：

那就是，我们的都是凡人。

虽然我们用超过常人的努力去探寻，可我们终究还是凡人。

我们只能在牛顿、爱因斯坦、麦克斯韦……这些人设定的框架中进行推演，不可能越过雷池半步，否则就像步入没有空气的虚空一样……

但如今，也许在这个框架下，什么也推演不出来了。

丁仪要做那个步入虚空中的人吗？

汪淼不敢去想，或者说他完全想象不了那个在现有物理以外的虚空是什么样子的。

他只知道，自己不行。

自己是搞应用物理的，这辈子也许就拴在纳米材料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解决纳米材料的量产问题，可能就是他最大的成就了。

这也的确算是个大成就了。

但是比起丁仪的狂妄设想，那就只能算是历史中的一粒尘埃。

汪淼看了一眼同自己一起离开的林尘教授，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大些的人似乎冷静的多。

这时，丁仪在家中叫住了汪淼与林尘。

他给了他们一个地址：“如果有空，拜托去看看杨冬的母亲。杨冬一直和她住在一起，女儿是她生活的全部，现在就一个人了，很可怜。”

汪淼同林尘对视一眼，接过了纸条，一同走出了门。

“也许我们可以找个时间一起去。”林尘道。

汪淼看出了这个考古学家也对物理的事情感兴趣，难道他也想步入虚空？

刚才，在对话的最后，他推荐丁仪去研究《易经》，他是在想什么？

“林教授，你知道得显然比我多，就不能向我多透露一些？你们的那个，新物理？”

“我知道的不比你多，你知道我是个搞考古的，除了懂点历史，也就懂点玄学了……”林尘摇头，从兜里掏出了车钥匙。

“玄学？”

汪淼想起了丁仪对林尘的嘲讽：你又在冒充伟大的先知了？

很显然，搞物理的不可能相信这种不能经过实验验证，理论分析的东西。

但是丁仪在最后，竟然还是接受了林尘的建议——他真的从书架里找出了一本《易经》。

这太奇怪了！

林尘这在这时候拍了拍汪淼的肩膀道：

“汪淼，你这辈子没经历过什么重大变故吧？”

汪淼一怔，这让他回忆起了同常将军的对话。

“是啊……怎么了？”

“来了。”林尘严肃道。

“什么？”汪淼更纳闷了。

“变故就要来了。”

“什么变故？”

“我只能告诉你，它就要来了！”

“你就不能说的清楚一点？”

“我的修为不够……”

修为不够？

汪淼看着林尘那双坚定的双眼，那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

“这是预言吗？”

“也许，但经常会错，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尘说完就进了自己汽车，开走了。

汪淼独自一人站在路灯下，影子汇聚成了一个圆。

他想起了那些死去的物理学家，想到了杨冬，最后想到了自己。

难道有什么事情，要轮到自己了吗？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汪淼在最后，回忆起了会议上那位英军上校的话。

……

【这就是欺骗？】

林尘在开车的同时，智子很不懂礼貌的在他眼睛里开始打字。

这导致林尘差点闯了红灯，还好这条路上没有行人。

“你这是在谋杀……”林尘指控道。

【抱歉，我晚些时候再来。】

“没关系，正好我有些饿了。”

林尘把车停在了路边，这附近刚好有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他走进去买了桶泡面，两根烤肠，一罐可口可乐。

让店员帮忙把泡面泡好后，他就带着这些东西，坐到了便利店的座位上，透过店里的透明玻璃，看向外面的夜色。

“好了，现在谈谈吧。”

【什么是欺骗？什么是隐瞒？】

智子的字幕又一次出现。

好问题……

如果教会你了，你就会害怕人类了，就会不理我了。

也就伊文斯那个疯子，会全心全意的教你吧。

林尘在心里想着。

“这个问题很笼统，也很复杂，说不清楚，你能具体一点吗？”

【……】

【“想”与“说”这个同义词，为什么在使用上会有不同。】

智子一下子就问到了问题的关键。

林尘一愣，简直不敢相信。

白天还在考虑“说”与“骗”的问题。

晚上就已经研究到“想”与“说”这么深的程度了？

那不是离点破就差一层膜了吗？

这让我怎么忽悠？

淦！

他扒了一口泡面，故意给自己争取了一些时间。

脑内却在飞速运转。

说起来，我现在应该不是在跟一个智子对话，而在跟三体世界最聪明的那批智囊对话。

以他们的智慧，随着对地球文化的了解越来越深，即便没有伊文斯或者我，也一定可以找到问题的关键。

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而伊文斯加速了这个过程，他一下子把三体人教会了。

这导致三体人学会了隐瞒，暂时抛弃了eto。

那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延缓这个过程，让eto多套点情报出来——虽然eto是诚心诚意毁灭地球，但从结果来看，的确是留下了不少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