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把她引进东边一间屋子,屋子自正中间隔了一方帘子。青色幔布很旧了,但干干净净。
“只有两间屋子,一间做了厨房,另一间隔开来,外面就是书房。”
书房里一张书桌两把椅子三面书架,地上还堆了成山的纸张,挤得挪不开步子。书桌上一个戴尔笔记本,露着孔雀蓝的外壳。
研究生把椅子上的书放到地板上,请她坐下,又倒上热茶。
“秋天向叶大夫求了个方子,我妈的老寒腿已经好多了。听说叶大夫的女儿在外工作多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好多年没回来,一回来就发现镇子要出新样子了。”彭盈不太会打哈哈,干脆单刀直入。
研究生把茶盘放好,终于坐下来:“其实小彭如果你今年不回来,晚些时候我也要去打扰你。我给我们镇弄了点东西,想请小彭帮忙瞧瞧。”
研究生说的是一部书稿。
书稿从五胡乱华起始,说潘西往事。
字数不多,但典故众多。似传奇似历史,均为彭盈所熟悉。
“这是潘西的历史,我走访了很多老人家,从他们口中得到素材,再结合故纸,考证,推敲。从东晋到当代,一千七百多年,似乎每一页都和一个‘彭’字休戚相关,小彭,我很想听你说点什么。”
研究生停顿了下,又补充道:“这书稿是为了申遗,一方面作为文字记录,另一方面,如果能卖出去,也能为镇子的维修积累些资金。”
潘西很穷,穷得只剩下几千年的传奇。
虽是潘西彭家仅存的后人,彭盈却没什么可给予的,她只留下了那包点心和一个故事。
和许多传说一样,故事里有战火,有英雄,有美人。
东晋时,烟州以西是胡地,时为西羌。潘西扼守西羌通烟州的要塞,本地虽无沃土,但往东千里,俱是一马平川,水泽良田。
彼时潘西有守将彭韬,有美人落梅。
将军有红缨长枪,美人有落梅之舞。
而豺狼西羌王残虐好色,为了名动烟州的那枝梅,挥师东来。
倾举国之兵,狼师百万,欲踏平潘西。
烟州大军按马不发。乱世无情义,信使回报,除非将军亲往求援。
烟州平川,惟潘西一险可守。
美人恳请将军放她出城,为潘西争取时间。
将军不允。
她趁夜爬上城墙,跳进潘西河。
时值寒冬,夜雪不霁,潘西梅林的第一枝红梅悄然吐蕾。
西羌王得美人,大军停驻在潘西百里之外,笙歌乐舞为庆。
将军悲愤交加,策马东驰,求来十万铁甲。
三日强行军,两日鏖战,一万铁甲换十万狼兵。
西羌王兵败如山倒,向西溃逃。彭家军兵伏雪山,取狼王首级。
西羌气尽,烟州长安。
将军遍寻王营,不见美人。
士兵在梅林发现折断的梅枝,红梅在雪地上怒放,雪白梅红。
枝头缠着红缎,缎尾绣“落梅”二字。
从此以后,潘西有了“折梅戏”。
梅林的第一枝红梅吐出花蕾时,潘西男子齐聚狮虎桥。主持人一声令下,皆可跳入潘西河。沿护城河游至梅林,抢第一枝红梅,赠心上人。
一枝独秀,喻独一无二的心上人。
相得益彰。
倒带3
“妹妹长大想做什么?”
“妹妹不知道。”女童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哥哥想做什么?”
少年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女童的发辫,望着窗外,轻叹:“哥哥也不知道。”
窗外是雪山。女童仿佛得到答案,惊喜地跳起来:“哥哥是想出去么?”
少年回头,刮刮她的小鼻子,笑道:“不错,爷爷以前教训得是,先看看再说,妹妹还记得?”
女童小脸皱成一团,摇头:“不记得!是哥哥自己老看窗外!”
少年很开心,一把将女童抱进怀里:“妹妹真聪明,哥哥以后帮你找个好妹夫。”
“不要妹夫,要哥哥!”女童咯咯笑着,左扭右扭,想躲开少年挠痒痒的手。
后来为什么会从双子楼跳下去呢?
想了这个问题好多年,然,无处求解。
彭盈心头阵痛,忙扶着街边人家的廊柱站稳。
“姐姐,你要去哪儿?”
稚嫩的童声打破雪后初霁的古老小镇。彭盈循声望去,戴瓜皮帽的男童张着两只小胳膊追着脸蛋儿红扑扑的小女孩儿朝她的方向跑过来。
小女孩儿看见她了,停下脚步,歪着脑袋问:“阿姨,你怎么了?”
一双眼睛澄澈清明,能看见眼底那个病态的倒影。
彭盈正欲开口,男童已追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