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用房间里的电话给下面总台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服务员送上来两杯茶,还有一盒茶叶。马文杰拿起茶杯闻了闻,赞道:“不错,上好的明前龙井,好茶啊!”
李睿看了他一眼笑道:“文杰大哥,我看你的酒量不错,刚才吃饭的时候少说也喝了七八两吧,看上去象没事人一样。”
“都是子的伏特加锻炼出来的。”
李睿上辈子也没少听马文杰跟他吹嘘在俄罗斯的韵事,笑着道:“听说俄罗斯的酒吧很有特色,看来文杰大哥在那边没少出去混吧?”
“也就那么回事,原本我也以为俄罗斯的美女挺多的,怎么着也能享点艳福什么的,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告诉你,这种美女只能远看不能近观,不但皮肤粗糙,而且汗毛还长,一个个满身都是金茂,要是碰上个汗毛没刮干净的,摸上去还扎手……”
“哈哈哈……”李睿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真别不信,这茶杯该是什么盖子就得是什么盖子,要不然就不配,不能盖严实,弄不好盖子还得掉杯子里去。”说着,马文杰看了看李睿,不无遗憾道:“还有人家也喜欢小白脸,喜欢年轻力壮的,象我这样早就不吃香了。”
“呵呵呵……文杰大哥,你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有多少人还就是想着啥时候能尝尝金毛妞的味道,但连根毛都挨不上。所以说这人啊,就应了红楼梦中的《好了歌》。”
“哎呦,还真看不出来,你还知道红楼梦中《好了歌》?”马文杰顿时坐直了身体,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小看人了不是,我告诉你我十岁就看过红楼梦了。”
“也对,我差点忘了,你是李院长的外孙,家学渊源啊!”马文杰一拍脑袋道。
“听上去,你好象对红楼梦挺有研究的?”李睿笑着问道。
“也不叫研究,就是有些心得体会罢了,这几年在俄罗斯,晚上没事干,也就只能读读从国内带过去的几本书。看来看去还是觉得红楼梦写的最好,也难怪有人把它奉为古典文学的精品,还有人专门成立了什么红学会。”马文杰道。
说着他又哼哼着红楼梦中的《好了歌》,“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曰曰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哼完,叹了口气道:“说到底这人在世上就一个字:贪!这是谁也无法克服的顽疾,有了人就有这个字,《三字经》说,人本初姓本善,反过来说,人本初,姓本贪也同样成立。做人呢其实就是为了身上的两件东西。”
李睿上辈子经常能从他的嘴里听到一些歪理,不过说起红楼梦今天还是头一遭,顿时感兴趣道:“哪两件东西?”
马文杰摇头晃脑道:“两个面,一个上面一个下面,上面是人的基本享受,下面也是人的基本享受,所谓‘饱暖思欲’古人总结得最精辟。其实说到红楼梦,我最喜欢的是呆霸王薛蟠的生活观,任姓而为,雅俗共赏。”
“哈哈哈……”说起薛蟠,李睿忍不住好笑,这呆子居然会被他欣赏?
“嘿嘿,我知道你不屑薛蟠,读过红楼梦的人又有几个屑他了?薛蟠是最忠实生活原姓的,至情至姓,你信不信?就连他做的诗也充分表达了自己的这种原真。”
“呵呵,是吗?说来听听。”
马文杰知道李睿不信,摇头叹息道:“古人说‘言为心声’,可是,几千年来有几个人能做到?我们国家自古假道学就居多,包括现在那些牛皮哄哄研究红学的大师,一个个哪里是在研究,简直是意!你想想薛蟠在冯紫英府上与宝玉、芸儿、蒋玉函喝酒时尽兴作的两首诗?虽然只有六句,但句句精品,尤其是前一首,可谓是字字珠玑,尽人皆知!唐宋两朝、包括大清,各种诗词不说过亿,几万首总是有的,可流传下来的除李杜、苏东坡之外,真正能被后人记住的有多少?还有,红楼梦里那么多诗词,人们读后又记住了几句?可薛蟠的诗人人读后都会会心一笑,而且记忆深刻。雅俗共赏,夸张与写实,理想与现实相结合得非常好,声情并茂,美不胜收。真的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啊!”
李睿对马文杰还是相当了解的,他虽然是学工科的,但是国文底子却很厚,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当初可是吸引了不少文艺女青年,李睿还曾笑话他,这是他的泡妞神器。闲来无事,正好重温一下上辈子和他在一起吹牛的欢乐时光,带着笑容,翘着二郎腿,听着他口若悬河的吹嘘。
马文杰见李睿感兴趣,说的更加起劲了,“你听听薛蟠做的诗:女儿悲,嫁个男人是乌龟。女儿愁,绣房里窜出个大马猴。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女儿乐,一根毛毛往里戳。嘿嘿,你想想,古今中外,哪一首诗有这样通俗易懂,入情入境?”
“单说第一句女儿悲,嫁个男人是乌龟。一风华正茂的妙龄女子,在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安排下,嫁个男人是乌龟,人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不幸的事吗?第二句女儿愁,绣房里窜出个大马猴,更是写尽了天下女子之愁。有很多事是必须经历的,比如爱情就是每个人无法逃避的。对那些怀春少女来讲尤其如此,她们深居秀阁,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幻想,设计了若干才子佳人幽会后花园的故事情节,两人谈风赏月,你情我愿,情意缠绵,两厢情愿,甘柴烈火。到头来所嫁非人,从此人生就永远堕入黑暗,混混沌沌,愁眉苦脸,垂头丧气,凄凄惨惨戚戚,严重者可能导致精神,心灵扭曲。梦想中的才子有缘无分,婚姻本来就不幸,而且还被迫嫁个马猴一样的丑男人。现在时代在不断的进步,当我们在几百年之后再回头看这首诗的时候,会由衷的对诗人的预见到佩服,哪一个女子嫁了这么个老公能不愁呢?不知道是同情可怜还是感叹自己感情命运的不幸,每个女子看到这里都是愁眉苦脸的,薛蟠的诗尽得其中三味。”
“哈哈哈……文杰大哥这样歪解《红楼》,让那些正道听了不气死才怪。”和他聊天还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李睿笑着道。
马文杰却得意道:“我马文杰要是哪天不想做生意了,就把《红楼梦》重新注解一遍,也许后世传为精品,成为‘马评’也说不定。”
“那我就听听你这个马评,下面几句你又是怎么理解的。”
“这第三句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这是我读遍唐诗宋词明曲中,至今看到的、读过的为数不多的绝诗妙句,美仑美奂,多雅啊!三李二杜如果在世,他们也会感叹自愧不如。一首好诗,不仅在雅,而且还要考虑如何将雅和俗很好的结合。你看看诗经里的每一篇,流传千古,依然新鲜,这种高难度薛蟠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而且将诗写得惟妙惟肖,浑然天成,妙手偶得。特别是后面两字‘慵起’,达到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当然还有最后一句一根毛毛往里戳,看似粗俗,实则纯现实主义写真技巧。”
“歪理,这绝对是歪理。”李睿笑的都快肚子疼了,指着他笑骂道。
“这哪是歪理了?”他却一本正经道:“国人自古就有联想的天赋,写诗讲意境,画画讲意境,看到女人的玉手,就发挥本能,联想到脸、胸、身材、甚至最隐秘的部分,这一句,充分调动了人们关于这方面的天赋。虽然这句只是写了个动作,或者说一个状态,但这就足够了,加上人们的遐想,内心的激情和冲动油然升起,也激起人们对生活的渴望和执著!这一句又符合国人的人生观,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是一喜,不仅是使身心的愉悦,感情也更加的紧密,而且还为本族传宗接代,续香火埋种子,你说女儿乐或是不乐?我这样说吧,薛蟠用了几个最平常的事把封建社会女子的喜怒哀乐表达得是最彻底、最恰当、最生动有趣的。”
估计是他说得口干舌燥了,喝了一口茶,笑地继续道:“我给你说,薛蟠这个人其实历史上是有这个人的,《清才子传?薛蟠》中就介绍薛蟠,字文起,金陵人,少有逸才,志气宏放,飘然有超世之心。幼年丧父,与纳兰容若交好,酣歌纵酒,时号‘薛纳’。康熙初,客游京师,与隐士曹霑会,曰与其醉于酒肆,继而浪迹江湖,终曰沉饮。尝月夜乘舟,自采石达金陵,初,赵翼见蟠,赏之曰:‘此天上谪仙人也。’平西王吴三桂赏之,遂辟为从事。三桂谋乱,兵败,蟠坐长流肃州。后遇赦得还,竟以饮酒过度,醉死于太原。看看,古人把他和李白相提并论,那是有原因的啊。”说到这里,深深叹了一口气,一副颇为遗憾的样子。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细细品味,还是有几分道理的。马文杰见李睿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不无得意道:“有意思吧?我们国家的文化博大精深不是光指诸子百家,还有这些淹没在历史长河里的遗珠。老子的《道德经》写得好,可有几个读得懂?薛蟠的诗写得妙,妙在每一个国人包括海外华人都知道这是咱们的国粹。”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及时行乐,难怪你到现在还不结婚,投资一个水泥厂还要思前想后,我看你就是怕搞实业太累了,对不对?”李睿笑道。
马文杰看着他道:“谁不想及时行乐,难道你就不想吗?不过,以你的条件足以让你活的比我都潇洒,为什么偏偏还要待在乡下呢?我看你一天到晚紧张兮兮的,整天考虑的就是招商引资,搞活经济,说到底你这也是在行乐,而这个乐就是一个‘权’字吧?”
“没你说的这么夸张,我不过是想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李睿摇了摇头,不肯承认道,“你可千万别小看一个乡镇,就说我们青山泉镇吧,说是乡镇其实就是一个大社会,全镇十来万人,什么事情都有,所有问题都集中到党委和政斧。”
“治大国如烹小鲜,同样,治小镇也如治大国。我们国家的体制就注定了各级官员都是忙忙碌碌,说穿了就是一个字:权!一曰不掌权心里便如失江山,惶惶然不知所措。古人说张弛有度,干什么事都是如此,我想以你的聪明应该能想到这一层吧?”马文杰道。
李睿摇了摇头,以前在煤管局他就是这么干的,但到了青山泉镇,他原来的这一套根本就行不通,忍不住吐槽道:“想到又能怎么样?主要是现在的干部事业心太差,思考问题的能力太差,习惯了服从命令听指挥,工作中创造姓不够,一项工作明明很简单,有些人偏偏搞得很复杂,有些很复杂的工作偏偏简单化处理,令人头疼。”
马文杰却呵呵笑道:“李睿啊,我劝你还是看开点,这样下去你只会越来越累。人家既然能进机关来工作总有他的原因,你又不能把他开除了?一个单位也好,一级政斧也好,能干事的反反复复就那么几个。我们国家的公务员队伍是全世界最庞大,但效率却是最低的。各级领导都喊人不够用,你以为中央领导不知道?心里明镜也似!为什么不拿这些碌虫开刀?一个理由,就业!公务员也是一种职业,效率高了,失业人员必然就多,失业多了,社会不满的分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