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昕没回答,也没看我们。压低声音说:“已经集合了,别说话啦!”
“向右转,齐步走!”
队列在值班员的口令下,变成纵队,往饭堂走。
我在小许的左后侧看着他的后脑勺,心想,“刚才明明是跟我说话的,存心捉弄我,找我开心。”
这家伙,我得收拾收拾他。
看着队列中他一本正经认真地走着,顿时心生一计。
我故意在右手上使足劲,在左臂向后摆的时候,我在大家几乎感觉不到的情况下,偷偷铆足劲往他的左手上撞了一下。
他的后背微微一颤,应该有点疼,因为在队列里面,他也没敢回头看我。
我连续撞他三下,第四下的时候,我看到他左臂后摆的幅度和力度明显加大了一些,我的右手非常敏捷地往后一缩。
这个笨家伙扑了个空。
饭堂门口了,老规矩,饭前一支歌。
我似乎能想像得到小许想还击我却又不能得手的可爱表情,看着他仿佛委屈的后脑勺,我内心无比得意地随着大家一起放声高歌:“战友战
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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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军事地形学考试就在国庆节第二天的晚上。
果然像女更年说的那样,考核安排在晚饭后。考核内容就是给每个小组按照地形图寻找目的地位置,俗称“摸点”。
我们班九个人,四人为一小组,编为两组,多出一个人,编到二班。
大家都不愿意去别的班,怕人不熟悉,配合不出好成绩,可对于我来说,这是求之不得、正中下怀的事情。
“班骨干带头吧,老方编到别的班不合适,那就我好了。”现在想想我这个班副是不是有点阴险哈,表达得好听点儿,应该是初恋时的春心
使然。
“行,那就这样吧。”老方似乎感激并且赞赏地看了一眼。
我和许品邑,陈昕还有他们班另外一个人在一组。
许品邑保持着他作为一个好学生一贯来的积极,加上这种考核内容的刺激性,他几乎是从走出训练基地大门嘴就一直说个没听,确实有点像
个硕大的蚊子,哼哼的中心内容无非是我们小组肯定最先找到,成绩一定最靠前之类的。
陈昕像个班干部的样子,有点临危不乱的意思。他保管着我们这个小组的地形图和工具,一个指北针和一只手电。手电只能在找到目的地位
置后寻物使用,小组行进间不得使用。
到了野外,陈昕按事先要求,招呼我们挡住手电光,开始按照地形图和所给坐标,确定站立点位置和目的地位置,测算后我们就出发了。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还好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
目的地位置明确后,我们的压力就不是很大了,四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的。
“唉,你说咱们‘摸点’要是真在战场上那有多刺激啊!”陈昕说。
“就是就是,一想到老美炸咱们大使馆我就上火!咱们干脆直接扔一核弹到华盛顿得了。”小许义愤填膺地说。
那年6月份,美国声称误炸我驻南联盟大使馆,引起了全国的高度关注。当时,好像媒体针对此事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把悲痛化为社会
主义建设的动力”。对部队,对国人,确实也有一种无形的教育,那就是先把经济搞上去,军力国力强大了比什么都重要。
“咱装备不如人家,只能先忍!”同组二班另一个弟兄感叹的说。
“那也不一定,当年小米加步枪不一样赢了赶走了飞机大炮吗。”小许反驳道。
“得,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现在不是那个年代了,是科技时代,信息时代。”那哥们接着说。
“信息时代怎么了,信息时代也是由人脑来主控的。”小许和那哥们的辩论内容在后来我的部队生活中不止一次地听到过。观点大同小异,
辩者不同而已。
从地形和时间上我判断我们的目的地位置应该快到了。
我记得当时进入的那个高地上确实有一块坟场。夜色中,墓碑泛出的青色,风钻过树木的声响,让人觉得这儿好像就是这个世界与另一个世
界的临界点。
我不记得是小许握住了我的手,还是我先握住了他的。只知道在我们四个人走近这块坟地,大家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和许品邑的手就已经
紧紧握在一起了。这
家伙,手上好像都已经渗出汗来了,湿湿的。他的身体也紧紧地贴着我,我好象还能感觉到他在我耳边的鼻息,闻到他身上散发的军装刚刚
洗过的味道。
陈昕和另一个哥们在我的左边,他们走的也比刚才近了很多。
“班长,你看那块石头是不是有人动过?”小许的手有些发颤,声音却很平稳。
“对,我也看到了,那个墓碑边上。”我说。
我们四个人一步一步地走到那个石头边,打开手电,围住光亮,搬开石头,果然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03小组目标物。”
“找到了!找到了!”
我们好像忘了身处坟场当中,兴奋地拥抱在一起。[24]
我们的“摸点”考核并不是学员队最快的,第四名吧好像。
记得许品邑知道考核结果的时候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他把没有取得最好的名次的原因归结在我们量算好目的地位置后,不该在路上胡侃神聊
,而是应该以最快的速度跑步前进。
我晕,那黑灯瞎火荒天野地的,跑步前进,亏他能想得出来。
那晚“摸点”回来,大家洗漱完躺在床上卧谈的时候,我听方建东说,我们这一届各个系的新学员这个学期都不能回院本部了,好像那边饭
堂宿舍什么的要装修。我们都得等放完寒假之后,开学直接回院本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