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我嘴也算是挺能贫的了,但那天的电话中,我几乎一直在听小许说,因为我不知道回答些什么,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宽慰他。握着话筒,
我甚至想,我要是能变成一只鱼就好了,就延着家边的长江逆流而上,一直游一直游,游到他们重庆,然后我再变回来,陪小许和他妈妈一
起过年。
后来小许再打电话来,说他和妈妈一起上姥姥家过年。想着他不至于和妈妈一起过两个人的春节,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刚到家的头几天,我一直心神恍惚的,接完小许的电话,要么高兴半天,要么担心半天。
有一天晚饭,老爸在饭桌子上满是期待地问我:“刚上军校头一年就谈女朋友了吗?”
“我们是军校,谈恋爱要被退学的。”我说。
“这什么规矩啊,男大当婚,都大学生了,只要不影响学习,谈个恋爱没什么吧。”老爸的思想倒是开明。
“你要是我们校长就好了。”我心里有鬼,没敢看老爸的眼睛,低头吃饭。
我当然不敢也不可能跟老爸说,其实你儿子正在恋爱,而且爱的是个男孩。
老家那边过年之前习惯早早地备一些年货,这样正月的头几天就不用再去菜市场什么的了。
除夕前一天早晨,爸爸和后妈一起上街,非得叫我一起,其实我特不想出门,担心如果正好这个时候小许电话过来,家里没人接,怕他失望
。
但又怕扫老爸的兴,就十分不情愿地跟在他们后面出了门。
农贸市场上的人简直不能用一个多字来形容。各式的肉禽、蔬菜、干果什么的五颜六色倒成了这黑压压人群的点缀了。活禽的叫声,商贩的
喊声,各种嘈杂声不
绝于耳。年关边上,老百姓好象不再心疼手中不是很多的票子,尽情消费,商家小贩也趁着这个时候狠狠地捞上年前的最后一笔。
我跟老爸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顺利采购完毕。好不容易挤出市场,我突然听到嚣闹的声音当中,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回头一看,一张张拥着的陌生面孔中,我发现了一张似乎已经好久没有记起了的面孔,林宇飞。[40]
我把手中的东西递给老爸,跟他说我新兵连的一个战友,就让他和我妈先回家了。
林宇飞也是费了半天劲,才从市场的人群中挤出来,他也跟家里人一起出来的,把我介绍给他爸妈。他爸妈都戴着副眼镜,中学老师的样子
,特别客气,说,有时间去家里坐坐啊,就走开了。
我看着眼前的林宇飞,他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仍旧那么冷峻的样子,只是脸上多了一点能在这儿意外遇到的兴奋。
“怎么回家了也不说声啊?”
“连里的探亲假我是临时才知道的。”
“你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一个多星期了。”
“怪不得我给你们学员队打电话,没人接呢。”
“呵呵。”
我们俩又聊了一些当年一块儿从武装部走的几个熟识的老乡战友近况。特别意外的是我们一个老乡竟然去了驻港部队,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
思议。
(bsp;我和林宇飞的寒暄像是比以前新兵连的那种隔膜更深了一些。我突然想起方建东曾经给形容他在驻地的那位小学老师用过的一个词,“圣洁
”,大概新兵连的时
候,我对林宇飞的那种感觉或多或少有点这个意思吧,而现在,这种感觉也完全不存在了,倒不是因为林有什么变化,而是我的内心已经完
完全全被另一个人所占据
吧。当时,脑子当中冒出另外一个词,那就是“遥远”,无论时空,生活,还是我那曾经朦胧的感情,都已经远远停留或者说消失在那一个
时间段里了。
在街上走了一会儿,跟林宇飞说没事让我家去玩啊,我们便各自回家了。
转眼便是除夕。
这儿突然想说说我后妈。后妈的前夫因为一次触电事故身亡,到我家的时候还是一名小学老师,后来后妈为了照顾我们,辞了小学老师这个
当时来说很不错的工
作,到老爸的单位做一名临时工,现在想想,她确实挺伟大的。小时候过年,一家子的开销,我记得特别是要到开学交学费的时候,父亲和
后妈总是发愁的很,那时
候就靠他们两个人的工资度日,艰难程度可想而知。所幸的是后来我们孩子都给父母争了气,长大后都有了不错的工作。
那年春节,是我上军校后第一次回家,我第一次看到了父母那种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容。父亲和后妈走过来的路算是坷坎了,那时候我在心
里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孝顺他们。
看着父亲的开怀大笑,心里又突然想起了小许,不知道他的除夕怎么样呢,他一定会想起他在另外一个世界的父亲吧。
大年初四的时候,我陪爸爸妈妈搓麻,我刚学的,手气特别好,爸妈也特别开心。
“老哥,电话。”我妹叫我。
肯定是小许,我心里乐滋滋的跑过去,不过没有傻不愣噔的作幸福状,老妹就在边上儿呢。
“严亮,下午没事上过来玩吧,我爸妈他们去我姨家了。”
是林宇飞,我稍有些失望。
说实话,我不太想去,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怕和他一起那种无话可说的冷场,但我实在又编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他。
林宇飞家竟然离我家不到三公里,就在我曾经读了三年高中的校园后面。一墙之隔。我突然想起金城武梁咏琪主演的那部电影,向左走向右
走,确实,很多人原
本就生活在同一小片天空底下,但因为不相识,陌生的时候常如路人般擦肩而过,而当熟识了以后才发现,很多的生活场景当中其实都有那
一个人置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