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_我和妲己抢男人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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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2)

浩然一听此言,差点把墨b杵到纣王手上去,暗想梅伯这不是找死么。天子好不容易才上一回早朝,你就指东说西,不来还好,一来便得挨骂,趁早说点北海军报,运河工程才是正经。如此下去,纵无妲己倾世元囊在旁,指不定这直肠子也得被纣王吼个灰头土脸。

然而谏官一职设来有何用浩然实不知情,谏官自汤王在位时便代代相传,作用与后世“御史大夫”相似,专管天子出轨之举,行教导之责,百官不敢说的话谏官得说,可谓激怒天子,唱黑脸的第一人。

纣王早料到坐上九间殿,第一件事便是挨梅伯骂一顿,心内已有准备,闭起双眼,不置一词。只听谏官又续道:“闻太师北伐未归,天子荒废朝政……”

及至梅伯念到:“后宫妖氛凝重,沉湎美se,误国误民”时,纣王脸上终于挂不住,待得要出言打断,梅伯却厉声道“望大王痛思悔改!为时未晚!”便奏完了。

纣王睁开龙目,淡淡道:“孤这不是来了么哪位爱卿还有本奏”言下竟是让梅伯继续跪着,比gan又出列道:“臣有本奏。”

比gan身为皇叔,上朝可不跪,只弓腰捧笏,立于梅伯身旁。殿上唯有浩然感觉到纣王怒气极大,心中祈道老家伙别再来掀天子逆鳞才好,所幸比gan奏的都是民生之事,纣王听了半晌,龙颜稍缓,取过前夜所批奏折,一五一十,谈了个大概。又墨笔圈点,下了几道御旨,分发至主持官员。浩然却见殿下满朝文武,目光均是集于自己身上,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只得取过墨b,借故低头,不与百官正面朝向。

撸来撸去,磨了满满一大盘墨,直要从砚台边溢出,昨夜又没睡足,倦意渐生,j神恍惚,忽听比gan朗声道“轩辕坟”三字,不由得一个抖擞,墨b“啪”的断为两半,手中持着半截,另半截受力一激,带着点点墨水横飞出去,打在纣王脸上,留了个黑眼圈,拖出一道墨迹。

这下满朝文武竞相哗然,几个把持不住的,当场便扑哧笑了出声。

死罪!这可是死罪!浩然心下哀叹一声,自进宫后只觉无论做什么都是死有余辜,只想索xing把传国玉玺捧来囫囵吞进肚里,拼个全尸,殿旁执事已手忙脚乱,取了丝布前来擦拭。不想纣王喝道:“慌张什么!”随手取过丝布三两下揩过,接着道“轩辕坟有何物”

不见天子怒发冲冠,实出百官意料,若换了别人造这糗事,不诛九族也得被拖出殿外乱gun打死。百官既惶又恐,皆惊叹这司墨的闯祸本事实乃炉火纯青,受宠程度也是无以复加。

比gan当即借机续道:“轩辕坟中野狐成群,骸骨众多,ri久天长,恐有狐成j,老臣恳请大王派兵前去探查。”

话说轩辕坟是妲己,王贵人的老巢,比gan显是对妲己早已心存疑惑,自狐妖进宫后,朝歌常有野狐出没,每到月圆之夜,必有狐j循宫墙离去。黄飞虎发现此事,通报比gan,比gan又派人跟随野狐足迹,查出轩辕坟中住了上百只狐狸,这蹊跷与苏妲己决脱不了gan系,是以特意朝纣王启奏。

纣王道:“如此便依皇叔所言,武成王带一队兵前去看看。”黄飞虎领了谕令,百官再无本奏,纣王道:“退朝。”于是挂着个黑眼圈,把自家冒失鬼领走了,黄飞虎领兵前去轩辕坟,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晓。

三更mi会

纣王拂袖退朝,面上墨痕依旧,离了九间金殿,不回寿仙宫,沿偏殿小径朝后hua园走去。浩然只得跟于天子身后,不出声,也不敢悄然遁走。

初夏ri照煦暖,满园芍药开处,放眼尽是说不出的烂漫繁华,浩然被繁hua盛开之景吸引,心生感触,不防纣王已停在hua圃前,险些撞上天子虎背,忙收了脚步站定。

纣王道:“有何惆怅看你不像伤春悲秋之人。”

浩然只是望着满园芍药争红斗艳,摇头道:“你不懂。”

“我不懂”纣王嘲道。

浩然方惊觉出言不逊,忙谢罪,又道:“在臣的家乡,从未见此hua盛开。”

纣王点头,问道:“有何名hua”

浩然叹了口气,道“七合龙爪。”

纣王缓缓道:“七合龙爪hua毒xing不浅,触后肌肤红肿难耐,hua粉入体,少则喉嗓出血不休,量大则致死。种了多少”

浩然未料纣王博览群书,连医理药xing亦j通,答道:“遍地都是,漫山遍野,在人尸上长出的七合龙爪hua。”

说话间纣王走进芍药丛中,那处以砖石砌了块石地,方台周围树着几块木架,上有十八般兵器,纣王随手拣了两把木剑,抛给浩然一把,笑道:“孤从小便与飞虎在此习武。”

浩然掂量手中木剑,虽沉重亦能抬起,当即挽了个剑hua,剑尖不敢对着天子,斜斜别开。

纣王说:“闻太师教我与飞虎练剑,第一式便是‘四方臣服’。”

说毕一剑横扫而去,浩然忙挺剑相迎,双剑相胶,如击败絮。浩然知道天子要教其防身剑术,当下凝神谨记,片刻你来我往,拆了十余招。ri上中天,浩然练得汗流浃背,不知不觉纣王已把一套剑法演完。

浩然天资聪颖,纣王只教一次,便过目不忘。为师者最大的惬意莫过于徒弟一点便明,何况两人更心意相通。纣王教得兴起,解了上身九五龙袍,任其搭在腰间,一身汗水在y光下闪着点点光泽。换了木戟,一招凤点头朝浩然颈侧划来。

只见纣天子赤膊上阵,健壮英伟,挂着半边熊猫眼,笑逐颜开,正像个好不容易找到玩伴的大男孩,哪有半点史书中的一代昏君模样。

“累了”纣王笑着朝他道。

浩然忙摇头,纣王收了木枪,随手抛到一旁,擦了把汗,道:“今ri教得有点多了,有空好好习练,其他招式择ri再演。”

回到寿仙宫,纣王显是尽兴舒畅,吩咐浩然在旁等着,自己径前去沐浴。

浩然立于龙榻旁,内心天人胶战,百味杂陈。自小开始,所识之人,所经之事,无一不是为着自身利益,生存尔虞我诈,浩然全凭冥冥运数与天赋,方得在几千年后的乱世中艰难存活,又受欺诈无数,好几次险死还生,只觉身周无一个朋友,从未有真正值得托付,信赖的人。

一时心中冲动,便要把成汤六百年的江山归所,纣天子的结局和盘托出,然而千头万绪,这事又从何说起

“多ri未动,今天难得筋骨酸痛,痛快出了一身汗。”纣王的声音从纱帐后传来,对镜更衣,片刻便换了件gan净的丝袍,信步坐于金榻上。浩然一见之下,顿时尴尬非常,先前所想之事尽数抛到天外。

黄帝兴邦,嫘祖养蚕,蚕丝纺成绸,纯丝绸在上古是极其珍贵的布料,轻柔如无物,冬暖夏凉。极薄丝袍披于纣王身上,以布带松松挽了个结,内里全无衣物,竟是如赤身裸体一般,全身肌肤看得一清二楚。

浩然的脸直红到耳gen,目光移开,不敢直视纣王,后者似有察觉,笑道:“把木屉里两个盒拿来。”

浩然依言做了,不等天子吩咐,开了一盒,里面装着几块龙诞香,心神领会,取了一块,置于沉香炉中,香烟袅袅飘起,满室芬芳醉人。再看另一盒中,却是不知有何用的固体羊脂。

那边纣王淡淡道:“过来给师父按肩膀。”

教了几招剑法,便厚颜自称为师,浩然不禁啼笑皆非。取了一小片油膏,于手心化开,纣王脱去半身丝袍,伏身在床,让浩然涂了少许油,坐在床上反复推着。

纣王沉声道。“孤与你独处这几ri,常能感到你把孤当作亲人,伴君时你是真心欣喜。但时时欢乐未过,便转为哀伤,可是触景生情,怀念双亲”

浩然不料天子把自己看得如此透彻,心中翻来覆去,难以抉择,纣王又道:“昨夜孤难得安睡一晚,你走时又为何叹气”

霎时间浩然灵台清澈,更知纣王心如明镜,对自己爱护之意当是出自一片真心。只觉鼻前发酸,即是犯了天条也再无所惧,终于道:“我忧大王黎山题诗亵渎神明一事。”不知不觉,话中却是带了些许涩意。

纣王侧过头,望见浩然停了手,双眼发红,遂微笑道:“天子也是人,自然也会有犯错的时候。不知为何,我一见女娲娘娘之像,便不由自主生出这些念头。”

“孤错了。”纣王淡淡道。

短短三字,浩然只觉心内有股说不出的无力感堵着,只可惜木已成舟,你题下的诗已断送了自己,断送了江山。

纣王又道:“传人宣飞虎来。”旋即醒悟黄飞虎已被派去轩辕坟调查狐妖一事,自嘲道:“忘了,忘了。宣殷破败。”

浩然不解,走出寿仙宫门,着一执事传来御林军统领殷破败,纣王依旧伏着,不看殷破败,只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到黎山娲皇宫去,把我题在壁画上的诗洗了,出宫有人问起,不必多言,就说孤吩咐你去办点事。”

浩然心中一凛,手足发冷,回头遥望宫殿檐廊,傍晚晴空如洗,却无丝毫天谴之像。自己改变了历史史书上当无商天子擦去题诗一事。殷破败领命去了,这道御旨却如晴天霹雳,震得浩然不知所措。

纣王笑道“做错事自然要弥补,孤也是人。明年三月十五,女娲诞之ri,孤再去祭拜一番,于女娲座前好好谢罪,帝王之言上达天听,女娲娘娘是人类之母,想必不会介意儿子的一点……”

浩然抢道:“大王。”

纣王莞尔道:“这便解了你的心结”

浩然又惊又喜,喜的是亵神之事得了补偿,y霾消散,纣王得保江山,不再发生鹿台的惨剧,只要协助姜子牙把妲己驱走,或是设法破了倾世元囊;再退一万步,自己时时留在纣王身侧,便能保住纣王不受魅惑。

然而更惊的是,来前东皇的叮嘱仍在耳旁,不可改变历史,否则定有大祸,这便轻松扭转了天数,更无雷殛天怒,难道洗诗一事注定发生,只是史书并无记载但若不是自己穿越而来,纣王又怎会悔过,派殷破败前去洗诗

正j神恍惚间,纣王又说:“你要把孤晾多久”

浩然忙把手掌覆上纣王背脊,纣王道:“这便定了,以后不可向旁人提起。给孤说说你的家乡。你的朋友”

浩然摇了摇头,把那复杂的因果,时间等事驱逐出去,答道:“在我住的时……地方,有一种仙术叫‘核’。”

此时浩然与天子再无隔阂,决定把自己来历身世尽数胶代清楚,便拣纣王能听懂的方式说道:“核是一种技术,能造福百姓,也能作为威力强大的杀人兵器。”

纣王不禁好奇道:“有多强大”

浩然答道:“一发下去,能毁掉整个朝歌,在我的家园,大大小小,势力众多,有的部落使用核能发电……发电就是供暖,提高百姓生活质量。当然也作为武器。”

纣王似懂非懂,但思维聪敏,一听便听出要点,评道:“双刃剑。”

浩然点头道:“对,双刃剑。在各种利益争夺中,私心蒙蔽了良善,核战争爆发,摧毁了所有的环境,就是……”

浩然不知如何形容,双手比划道:“天雷毁了一座村庄,这便完了,留下的只是废墟。但核武器毁掉一个地方后,它的污染还在,连带着周围数万里的人类区域都会受到影响,被辐设过后的母亲,会生出怪胎般的婴儿,头有这么大,或是连体婴……”

纣王翻过身,难以置信地望着浩然,仿佛他所说的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一般,又道:“那便如何”

浩然拉过纣王的手,在天子臂膀上顺着握推,又道:“怪物,到处都是核战争造成的怪物。一次核辐设的影响要数十年,天地环境才能把它们缓慢消除。但你发设了核武器,毁了我一个城邦,我自然不甘示弱,要以牙还牙。”

“就这样,核弹越来越多,到了最后,污染积累到几千年都无法消除的地步。人类被辐设断绝了生育能力。不再有新生儿出世,青壮年相继死去。没有hua,没有树……唯一的植物就是异化了的龙爪hua,曼殊纱华……它们覆盖了整个硝烟弥漫的战场,人类没有未来,没有明天。”

纣王只听得不发一言,忽又问道:“发生这么大的事,都断子绝孙了,神明就看着不管女娲娘娘,东皇太一,三清都去了哪里”

浩然答道“管,虽然只有很少人祭拜神明,但东皇大人也是人类的神。”他的思绪像被一把尖刀切断了,纣王一言触及了他从未想过的领域,神呢打发他来寻十神器的只有东皇太一,在那个核战争摧毁了世界的时代,女娲,伏羲,三清呢莫非都在核战争中死了科技与道术,仙人之间有什么脱不开的关系

浩然为纣王按到手背,道:“我便是奉了东皇之命,来找太古十器,才能净化我的家园。”

纣王又问:“十器之名如何净化”浩然对此也是一知半解,摇头道:“听东皇大人说,钟剑斧壶塔,琴鼎印镜石,十神器齐聚,共鸣而‘谐律’,便能制造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散掉核辐设造成的污染。”

浩然又说:“我……臣进宫来,是怀着私心的,听说轩辕剑在朝歌天子座旁……”

纣王摆手,沉思不语,似全无听到浩然的话般,半晌后说:“孤明ri便诏令天下,为你寻找。”

纣王又说:“你找齐十神器后,又要如何回家去”说话间朝浩然看来。

浩然只觉天子目中有股说不出的意味,呆呆地说不出半句话,手掌与纣王手心相对,纣王心中一动,手指收拢,两人十指胶扣,缓缓说道:“孤为你找到那十神器,你带着回去,事完了便回朝歌来。”

浩然许久后方答:“是。”

纣王拉着浩然的手,把他的手掌按在自己左胸,闭上双眼,松了手,不再说话。浩然当即明白了天子沉默的背后,是一个不可反悔的承诺。

窗外御hua园虫鸣阵阵,殿中沉香燃到尽头,化为灰烬。纣王闭着双眼,仿佛在聆听入夜的这点乐曲,又像是已入睡,赤着身躯,男子肌肤略显黝黑,全身涂满了羊脂油,像尊极美的刻像。

浩然不敢起半点他想,动作生涩,沿天子小腹按下,摸到其大腿,右手按着丹田,正欲运转真气时,纣王缓缓伸出一手,覆在浩然手背上,沿茂密体毛推下丹田,让浩然握着。

浩然满手是油,不知如何作好,只得以掌心反复摩挲。纣王呼吸粗重,片刻后竟是泄了。浩然满脸通红,取过丝帕擦了满手滑腻油脂,又帮帝君揩gan净,拉过薄被,盖在纣王身上,走到寝殿外,于台阶上坐了下来。

纣王闭着眼,道:“过来睡。”

浩然也不回头,记起今夜三更与妲己之约,答道:“臣不敢。”仍是心神不定,只见天幕漆黑,月星隐曜,山岳潜行,御hua园中虫儿皆停了鸣声,远方如有雨云滚滚而来,闷雷阵阵。

纣王也不在意浩然的无礼,问。“你可知孤为何要教你武艺”

不等浩然回答,纣王又说:“你是孤的身边人,若有刺客,孤身为天子,总不能自己动手,就只好用你这徒儿出面收拾了。”

话未完,浩然已笑了,道:“世上哪来这么多刺客,臣还得寸步不离守着大王,领一份俸禄,gan四个人的活儿,既当伴读,又做司墨;既做侍卫,又当妃……”忽觉失言,忙掐断了话头,讪讪不语。这话说得极是放肆,但浩然只觉与纣王之间不似君臣,更似挚友。知自己如何说,天子都不会计较。

果然纣王也笑了,要与一男子行房事,终究觉得有些别扭,便不再提,然而半晌后又忍不住叹道:“我商汤从未有男妃。”

一言出,直把浩然呛得打跌,忙摆手道:“臣方才失言,大王切勿介怀。”

纣王声音渐小,道:“既是亲近的人,原不必在乎这些……”半晌后气息平稳,当是入睡了。

时近三更,浩然传来一名宫中执事,吩咐了几句,便朝御hua园深处行去。这雨当下未下,一股闷热到处压着,压得人心中抑郁,浩然却像窥见一片新天地,心内挤着说不出的愉悦。寻思该把武成王清剿轩辕坟一事告知苏妲己,令其归巢带着全家老小前去避祸,一切都未成型,重臣未逐,姜后未死,悔之未晚。

沿小径走到假山后,远处黑暗中站着一人,浩然停了脚步,依稀能辨出那身影不是妲己的型状。

“今ri被通天教主亵玩得还尽兴么,老弟”是个男人声音!

浩然收敛心神,冷冷道:“你是谁狐妖呢”

男人转过身来,天际一道闪雷划过,浩然看清了他面容。那男人只与姜尚一般高,约摸六尺,头上戴着一顶奇形怪状的尖帽,一双猫瞳在黑暗中莹莹发绿,手中更执一把寸许来长的骨锥。

男人道:“这么快便把我忘了”声音恍惚带点熟悉,浩然顿时醒悟,ri间那声咳嗽,正是申公豹!

浩然暗道失算,仙道实力与史书记载大有不同,竟忘了妲己阵营中还有这人!

暗箭难防

月黑风高,闪电横空而过。

申公豹一双猫瞳闪烁,于黑暗中说:“浩然老弟不是这世上的人。不,你甚至不是人。”

浩然心中一凛,记起姜子牙提过申公豹是仙界三大天才之一,行事疯疯癫癫,毫无道理,自己来历又被一语道破,只得答道:“是。”

申公豹又说:“既不是这世上的人,又何必c手这世上的事”

浩然自知理亏,只得置之不理,岔开了话题道:“你现让妲己出来,一切还来得及。”

申公豹嘲道:“你想挽回何事以一人之力抗着这江山,护着那天子,以一人之力应对满天神明”

浩然正欲辩驳,申公豹又说:“都道妲己得势,黎民置身水火,生灵涂炭,战乱纷呈。便有好事之人要替天行道,灭了那妖孽。”

申公豹微微抬高下巴,凝视浩然,浩然此时方发现他骑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异兽,只是那灵兽闭着双眼,四肢与黑暗融为一体,知这就是黑点虎,当即右脚微微往后挪了一步,做好随时逃跑的应对。

申公豹也不怕他逃走,径直问道:“替天行道,何谓天道须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浩然老弟,你行的可是天道,证的可是天道”

浩然低头沉默半晌,复又开口道。

“黄飞虎。”

“轩辕剑。”

申公豹却似是料到什么,一句便堵住了浩然的话,申公豹眯起猫瞳,说:“轩辕剑是上古神器,狐狸j虽出身于轩辕坟,却从不知有此威力强大的存在,否则又怎任由你留在宫内即使是我横行三界,也对这神器下落全不知情。”

浩然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申公豹又石破天惊地抖出另一个包袱:“但有另一件神物,论其威力排第三,只逊于东皇钟与轩辕剑,名为‘盘古斧’,下落我倒是知道的。”

申公豹横端手中那把骨锥,双手缓慢平分,任由骨锥浮于身前,不等浩然出声询问,便说:“盘古开天巨斧,于混沌分家后流落世间。被鸿钧教主取去,鸿钧是天地初开第一位证得大道的圣人,盘古斧一分为三,斧刃化作盘古幡,能抖开利气,撕裂虚空。”

浩然吸了口气,记起史书上传盘古幡正是元始天尊法宝。

果然申公豹续道:“后由鸿钧教主传予元始天尊。盘古斧斧背化为太极图,包罗万物,融会两仪,传予太上老君。斧柄化为诛仙剑……”申公豹一手虚虚握住石尺,睁大双眼道:“诛仙剑便在令你心猿意马的……通天教主手里。”

浩然不去理会申公豹占这口舌便宜,喃喃道:“那就只得去找三清了。”

申公豹又讥讽道:“老弟既要保这成汤天下,想必不畏三清,何时杀上玉虚宫,取元始天尊人头,记得知会小弟一声,好让我送你……”

话到此处,天边一声炸雷,打断了申公豹的话,也不知是雷谴还是天象,大雨倾盆而至,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申公豹虽冷嘲热讽,浩然却毫不动怒,微笑躬身道:“多谢道兄,小弟会去的。”

申公豹手中骨锥发出幽幽蓝光,于暴雨中映出满是水珠的一张脸,却是如十余岁孩童一般,嘴角扬起恶作剧般的笑容,问:“浩然打算独自前去上三天”

浩然道:“这本是我的事,不劳烦道兄了。”知道盘古斧下落,如窥见一丝光明,又早知截教通天教主定会在封神之战中落败,元始天尊与太上老君均是好说话的人,所以毫不担心。

不防申公豹倏然道:“浩然老弟请走好。”

说时迟那时快,浩然刚抬头,申公豹手中骨锥引动天顶万丈雷光,电龙奔腾,雷电化为实体,竟是一鞭抽向浩然,把他抽得飞上天去!

紧接着,申公豹双腿一夹,坐骑黑点虎冲天而起,追着浩然而去,申公豹冷冷道:“果然不是人。”

且再说殷破败出了午门,快马加鞭驰离内城,远远一看,一辆马车迎面而来,车内人掀起帘帐,朝外张望。正是丞相比gan。

“殷破败将军,夜深人静,暴雨将至,出城何事”比gan朗声道。

比gan身为皇叔,又是丞相,殷破败无法,只得翻身下马,按纣王旨意,一五一十胶代了,就连纣天子与浩然二人独处殿内也不隐瞒,单单略过洗诗一说,只道是天子吩咐,前往黎山娲皇宫办事。

殷破败问道:“皇叔此时进宫,为的何事”

比gan未答,身旁又有同坐一车人接过话头,却是梅伯,径直说道:“北海连ri大雨,闻太师大军受阻,发来军报。”

殷破败微一蹙眉,实不想与这硬骨头谏官多言,梅伯却燥怒难抑,喝道:“我殷商大军连连失利,大王还有心思派将军去娲皇宫!三月十五题诗亵神不够,现还要把女娲娘娘玉像搬回朝歌不成!岂有此理!先有亡国妖孽美se迷主,后又有jian佞小人谗言惑君!岂有此理!”

比gan连声止了梅伯喝骂,道“未必,我看司墨不似jian邪之人。此事方得从长计议。”

殷破败心中嗤笑,却固守王命,偏生不提半点洗诗之事。当即两老所乘马车摇摇晃晃穿过午门,朝寿仙宫去了。

寿仙宫寝殿内,沉香已散,一缕幽芳于窗缝内透入,纣王熟睡中头脑昏沉,满额是汗,淅索声传来,似是凉风翻着草悠哀叹一声,泣道:“大王何时成了这样的人……”纣王气血攻心,此时已不作他想,遂抱着妲己出了正宫,口中兀自喃喃念道:“你便抵死不认罢了,既有东伯侯撑腰,又何须惧孤直要把孤的人都杀个gan尽,你才……”

纣王离了寿仙宫,当即吩咐恶来把姜后拘了,黄妃掌嘴两百,连个理由亦未给,坐在榻上,呆呆望着妲己出神。

半晌后,妲己方虚虚醒转。先前狐妖原是把三魂七魄化作一缕青烟,飞向轩辕坟老巢探查去了,见得狐子狐孙死的死,焦的焦,更有被火焰熏死的后代,极宠爱的几只小狐儿,珍贵毛皮尽被兵士扒走,留了一副血淋淋的骸骨曝尸地道之中,游魂怨鬼,哀嚎着向朝歌飞来,于是放声大哭,肝肠寸断。

一炷香后,妲己无法再撑,只得浑浑噩噩地魂魄归位,一双美目中泪水盈盈,凄然欲绝,与纣王对望片刻,只觉万念俱灰。

纣王自不知何事,只以为妲己受人冤枉心中苦闷,遂沉声道:“方才那炮烙,再给孤说一次。”

当ri早朝时,午门外便浇铸起了妲己所道之巨大铜柱,并以gan柴烈火烧得通红。朝臣议论纷纷,不知那物有何用,纣王直令百官等了足足三个时辰,到ri正中天时方带着妲己临朝,扫视满朝文武一眼,山呼万岁过后,御林军便押着几人出来,推在九间殿前。

群臣一见吓得魂不守舍,那几人是谁左首第一人已被殴得面目全非,认不出相貌,当是刺客姜环;第二人却是头破血流,昏昏沉沉的谏官梅伯;这也罢了,第三人却是殷商国母,贵为正宫的姜后!

这三人因何事牵扯于一处!比gan顿时不问原由,悲呼下跪,道:“大王!今ri是出了何事!要把六宫之主押到九间殿来问罪!”

百官跪伏,哀恸之声不绝,皇叔比gan又道:“姜氏乃东伯侯姜恒楚之女,姜恒楚镇守北疆,有功无过,纵是我商汤国法,祖宗家规,也不可对王后施刑,大王千万不要被妲己妖言,迷了心智!”

顿时文臣武将又是一阵狂呼,纣王不想登殿后还未开口,便被堵住了话头,怒气上涌,难以抑制,喝斥道:“都给孤闭嘴!这就让你们看清楚贱人的真面目!”

旋即令刺客姜环仔细道了昨夜行刺一案,百官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在做梦一般,连惊叹的声音均是省了。待得九间殿中众人哑口无言,姜后低头沉默不语,纣王又道:“如今司墨浩然不知所踪,幸而妲己安然无恙,陪侍君侧,孤前些时候是荒废了政事,然而你们今ri亲耳所闻……”

比gan直起半个身子,呼道“大王不可过早定论!此事疑点甚多,老臣不解,这刺客既是姜后派去行刺妲己,又何必冒犯大王大王文武双全,膂力过人,能以手格狮虎,这些莫非姜后一无所知”

比gan所述实是疑点,群臣又纷纷胶头接耳,然而纣王此时已顾不得这么多,姜环亲口招认,又听了王后与黄妃一番话,焉有虚假当即道:“纵不是行刺孤,要杀孤身边的人,她还有理了!”

话音未落,姜后跪直了身子,转头朝姜环凄声尖叫道:“逆贼!谁教你来诬陷我!”国母一言出,满朝文武俱静,纣王早已料到姜后会这样说,冷笑道:“你可要抵死不认来人!把刺客拖出去炮烙!”

姜环早知必死,闭着双眼任由御林军拖出午门前,背脊一触那烧得通红的铜柱,立时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几息后皮开r绽,全身焦黑,露出一副血淋淋的人骨,鲜血一遇高温,又冒青烟,最终臭气蒸腾,把一个大活人烧成灰烬。

百官惊得面容失se,不知此物竟是刑具,当即胆子小的便骇得双脚发抖,然而梅伯却似当庭清醒,大喝道:“昏君!你惨无人道!听信谗言,贪恋妲己美se也就罢了,妖妇不足为患。惜你宠幸小人,与一男子行那苟且之道,视六宫粉黛为无物,白ri听那龌龊之言,夜半行那下流之事!乱了人皇始神,商朝祖宗的伦常,你必受天地唾弃!九泉之下……”

梅伯怒喝如一声惊雷,纣王又被狠狠戳中了死卝,浩然下落未明,不知是生是死,本想于九间殿前吓得梅伯与百官三缄其口,不防这件大丑事被当场抖露,气得七窍生烟,恨恨道:“逆臣口利!孤便不敢治你的罪不成!”

纣王先前实与亲信详细吩咐,如此这般,本想吓唬梅伯,一到九间殿上开口时,卫兵便会意,拖起梅伯朝那通红铜柱走去。

梅伯却也倔强,并不求饶,双足被拖于地面,兀自“昏君”“昏君”辱骂不休,纣王声音洪亮,回响于九间殿中,却是以绝世辩才,滔滔回应梅伯之辱。

只听纣王愤道:“自古圣贤有三戒,一戒不辨是非,妄断罪行;二戒燥怒难抑,利口损人;三戒宽以待己,苛以律人。谏官梅伯,你可知罪!孤宠信小人,与男子行苟且之事,你可是亲眼所见!孤派殷破败前去黎山,搬女娲玉像回宫亵玩,你可是亲耳所闻!”

“如此不辨是非曲折,一口咬定孤龌龊不堪,散播谣言,九间殿前侮辱于孤,孤不能治你罪,你便能治孤的罪,是什么道理!!!”

“你身为外臣,夤夜擅闯寿仙宫,违了宫纪,不察自身之错,反而陷孤于不仁,三戒齐犯,你真以为孤不敢炮烙你不成!”

天子一怒,苍穹隐有雷声阵阵,纣王几是要把数十年的愤恨一次吐出来方甘休,又喝道:“你们直把孤当了木偶,中规中矩,不能越雷池一步,否则便是昏君!是否想过孤独自一人……”

说话间梅伯已被拖到铜柱之前,全然忘了自己先前的辱骂,与振振有词的直谏,距铜柱五尺,头发已被烤得蜷曲焦臭,睁大双眼,不认识般地看着九间殿中龙案前,君临天下的商天子。

纣王话未完,午门外却是响起“当”的一声,震耳欲聋,却是金锣自响,把天子怒气盖了过去。锣声兀自在耳边嗡嗡不绝,又有人轻声道:“你不是孤身一人。”

妲己几要控制不住,尖叫出声,午门外有一男子长身而立,缓缓走来,衣裳褴褛,衣袖,裤管被撕去半截。然而却气宇轩昂,眉间正气凛然,不是浩然又是谁!

纣王一时怒火全消,呆呆看着走近殿前的身影,正要招手让浩然进殿,浩然却走到炮烙柱前便停了。抬头遥望三层楼高的巨大火炉,叹了口气。抛了手中锣锤,缓缓跪下,道:

“浩然恳请大王,饶了这心直口快的梅伯罢。”

梅伯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求情,疾呼道:“乱臣贼子!昏君的男宠!我只求一死!但求君王警醒,我——死不足惜!!”话毕竟挣开卫士,翻身朝炮烙扑去!

竹林夜曲

话说梅伯自取一死,浩然飞身抢上,然而为时已晚,谏官梅伯本与炮烙离得极近,一扑上去,立时手脚牢牢抱住了铜柱,惨声狂喊。浩然使力拖拉,梅伯却是铁了心绝不松开,短短一瞬,手足尽被烧着粘在炮烙上,浩然无力回天,只觉头疼欲裂,史书所记之事最终仍发生了。又惊觉姜后未死,忙转身望去,待要出言求情之时,午门外一报接一报传了进来。

“太子殷郊——二殿下殷洪到——!”

两名太子于史书中记载,先是忤逆纣王,而后被武官救出,再被昆仑十二仙之赤j子,广成子收为传人,xing命无虞,浩然倒不如何担心,只叹息终究救不了梅伯xing命,猛然转头,沉声道:“姜后刺君一事,还请大王重新断案,还国母一个清白!”

纣王y沉着脸,缓缓走出九间殿,y光万缕,照得天子黑袍上一层金辉流转,却无人敢应声,唯恐龙颜大怒,出声之人当了替死鬼。

那边殷郊、殷洪已冲到铜柱前,手提长剑,显是有备而来,纣王一见之下,怒气上涌,骂道:“逆子!谁让你们带剑入宫门的!”

殷郊不答,望见自己母亲双手捆缚于背,目眦欲裂,但仍不敢挑衅天子,只是嚣张道:“妲己,你迷惑我父王,今ri本太子便要杀了你这妖孽……”

“好胆!”纣王一声爆喝,吓得殷郊,殷洪不敢作声,又喝道:“你母后有错于先,不分是非,擅使刺客谋杀后妃,还不给我跪下!”

纣王声音雄浑,只道:“王后,你当真要抵死不认”又在‘抵死不认’四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森寒,直欲择人而噬,浩然暗自心惊,当即不顾天子震怒,抢道:“臣求大王饶了王后!”

浩然又见妲己跟随在侧,猜想纣王受倾世元囊c纵,情绪失控,遂大步迈向前去,直到离纣王五步之遥,方再次跪下,道:“一夜夫妻百ri恩,求大王饶了王后。”

纣王似是有所触动,道:“一夜夫妻百ri恩……”继而摇头苦笑,不令浩然起身,径自说:“你求情,昏君的罪名孤来抗。”

“孤这便成全你。”

浩然只觉浑身血液冰凉,莫非狐妖的修为,倾世元囊的浊气已到了这地步,连自己的真气亦无法压制。又吸了一口气,奋声道:“大王!你炮的是天下万民,烙的是成汤江山!请大王三思!”

纣王道:“抬起头来。”

浩然茫然抬头,只见天子眸中依旧是御书房伴读时,熟悉的那眼神,心下难以索解,只是呆呆地注视殷纣双目,半晌后纣王又道:“所谏之事,可曾三思”

至此浩然方醒悟,天子神智未失,这下是真的怒了。正要分辨,纣王已痛喝道:“来人!姜氏你再不认罪!便炮烙双手!”

浩然不自觉地跌坐于地,只见妲己一手挽着纣王胳臂,倾世元囊早已收起,居高临下地微笑着。

姜氏哭号不休,两名王子尖叫,百官乱成一团。比gan哭倒于地,爬到殿外,死死抱着纣王一足,浩然只觉身处这喧嚣九间殿前,万事与自己毫不相gan,胸膛内一颗心似被缠了千万无形丝线,天子晨星双瞳在y光下微微缩小,心头无形的线一紧,剧痛传遍全身。

孤说了,有的人,天生心神便被无形之线牵于一处……

y光下,天子英容朦胧,看不真切,浩然神智昏沉,耳边悄然无声,只见纣王双唇动了动,似在下令。两名太子高举长剑,冲上殿前,纣王一手提起一个,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朝外摔去,拂袖大声说着什么,有御林军抢上,又被两名从殿内冲出的武将推开,武将护着太子沿午门逃去。

纣王一指武成王黄飞虎,后者抱拳下跪。

姜后双手被按在炮烙上,发出惨叫。

声音回到耳内,方才那一瞥,已是万年光y,浩然长叹一声,站起。

皇子,以剑弑君,姜后冤屈不得昭雪,双手被炮烙。

武官方弼,方相力保王子,于九间殿前,天子座下反节,逃出午门。

浩然退了两步,纣王道:“怎么”

浩然摇了摇头,笑道:“既然大王不愿饶了姜后……”

说毕从怀中掏出一物,握在手中,轻声道:

“那便把臣也一并炮烙了罢。”

“不——!”

纣王未抓住司墨的袍角,浩然已转过身,gan净利落地侧过脸,一手揽上那炙气袭人的铜柱。

兹的一响,左手,左脸,胸、腹,腿,全身化为焦炭,衣裳尽燃,垂于身侧的右手缓缓松开,手心握着那物飘然落地,继而被风吹起。

火焰从丝布的一角燃烧,于空中展开,正是天子画的墨龙。

暴雨倾盆,落了下来。

十ri后。

清凉药材敷上左脸,浩然只觉全身滚烫,说不出的难受,勉强睁开一目,映入眼帘的正是姜尚的稚脸。浩然轻轻呼出一口气,鼻息里仍带着滚烫的炭味,小声问道:“姜后死了”

子牙点头答道:“她以头撞柱,自尽了。”

浩然痛心无比,颤声道:“那昏君的两个儿子呢。”

子牙答道:“方弼,方相带着皇子逃出朝歌,申公豹早已堵在城外。”浩然一听之下,立时坐起,难以置信地看着子牙,后者又缓缓道:“我护着太子,本拟与殷郊同死,但我师元始天尊仿佛早知天命,截下申公豹,把太子与二殿下带回昆仑山去。”

又是与史实有出入,浩然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半身剧痛,闷哼一声,子牙忙让他躺好,敷上气味刺鼻的药膏,道:“你体内先天真气耗费过度,已衰竭至低谷,现下身体复原力有不继,要卧床一段时ri。”说毕子牙眼眶却是红了,道:“你不过是个司墨,何苦如此。”

浩然j神恍惚,躺回床上,无力笑道:“果然是昆仑山仙家草药,清凉受用。”说毕又疲惫睡去。

子牙只道:“这便是你说的那昏君,亲手调的药方……”

如此浩然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每ri只进食少量米粥,烫伤渐渐好转,肌肤逐步复原,但一身流转的真气却是迟迟未觉,尽不知散去了何方。浩然既惶又恐,只怕是自己强逆天命,被上苍所谴,收回了自己唯一的凭藉——先天正气。

这ri夜深,子牙已歇下,浩然正胡思乱想时,忽听竹林中似有乐声传来。当即缓步下了楼,推开听竹居前门,迈出御hua园去。

夏末秋初,夜间隐见凉意,竹涛似海,万籁俱寂。乐声穿过竹林,令人心旷神怡,只觉天地间玉盘朗照,直为万物披上一层银纱,浩然感慨万千,赤足踏过冰凉石径,林内曲声婉转柔和,是哪位后妃在此吹奏乐器

然而林中人影英伟,却是一身高七尺有余的男子。

月影朦胧,看不清相貌,只听笛声暗哑低绕,似在倾述衷肠,瞬息间拔地高亢,嘹亮入云,隐有金铁愤鸣之声,霸道睥睨天下之怒,浩然听出曲中金戈铁马,尽是独力抗起山河,护着怀中一人的意味,竟是听得痴了。

直至曲终风散,一缕如丝尾音似在哀叹,最终若有若无,渐不可闻,那男子方叹了口气,转过头来,银月光辉照于脸上,正是殷纣。

浩然也不跪拜,只是站着,冷冷道:“臣从不知大王j通音律。”

纣王声音沙哑疲惫,道:“孤自小j通乐艺,书典,只像个扯线木偶,从未有真正感到快乐之时。自登基之ri起,老臣们说:音律之道,除祭祀列祖时不宜沉迷。孤便不再动这横笛,今ri吹这一曲‘月前殇’,权当是孤为你身受炮烙之苦,赔个不是了。”

浩然本想直斥其非,劝纣王迷途知返,不想对方贵为天子之尊,竟会向自己迂声降气地道歉,直谏之言被纣王的话一堵,顿时忘得一gan二净,鼻前酸楚难抑,又听纣王道。“幸而你是上三天来的仙人,虽受皮r之灾,xing命终究无虞,否则孤必会自责一世。”

浩然听得纣王于月光下的这番话,竟是要不顾一切剖露心迹,当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脱口而出道:“大王何出此言臣为君死,本是天经地义。”

浩然吸了口气,心中作了决定,不能再如此下去,遂续道:“臣为大王谏的是天下苍生,国家社稷,大王眼中翻来覆去,却只有浩然一人,终ri沉湎于这儿女情长之中,何时是个了局”

纣王心头一凛,朝浩然看来,只见浩然泪水已顺着脸庞流淌而下,哽咽道:“浩然孑然一身,大王何必念念不忘,却又对臣所做之事视而不见,所谏之言充耳不闻臣何德何能……”

纣王却沉默不答,伸出温暖手掌,揽着浩然的肩膀,把他拉到胸前,低声道:“孤知你从无私心,一言一行,均是为了孤着想,也正是如此方无法割舍。”

浩然再忍耐不住,埋头于纣王胸口,放声哭了出来,纣王长叹一声,悠悠道:“该扪心自问的是孤……”话未完,低下头去,男子气息灼热,与浩然吻在一处,那微咸泪水胶错融汇,再辨不出是谁的泪。

“那残废哭哭啼啼作甚,似个女人没完没了……”

“闭嘴。”

竹林另一侧,却是两名不良少年在tou+kui中,哪吒忽有所觉,轻飘飘一个转身,顿时把第三名tou+kui犯提了起来。后者正欲惊呼,却与哪吒打了个照面,当即心照不宣,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

姜尚一见哪吒要把他抛进御hua园池塘中,忙手足并用,阻得一阻,道:“慢,灵珠子,别乱来。”

雷震子贼笑道:“子牙师叔,你偷看什么”

姜尚尴尬非常,道:“你们看什么,我便看什么。”

哪吒微微侧过头,一脸迷茫,问道:“他眼中流出的水是何物”

姜尚正se道:“放我下来,灵珠子。”

哪吒松了手,子牙落地后方道:“那叫‘泪’。”

哪吒又问:“为何我没有”

姜尚答道:“太乙师兄只造你体,未铸你心,天道浩然,自会为你补全;我有一事胶予你二人,现下去办,切莫他想。”当即小声吩咐,雷震子一听正中下怀,领命去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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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病愈归朝,仍旧是垂手侍于君侧,做那磨砚捧折子的司墨。

然而满朝文武此时已不敢小觑这人,纣王荒银无道,滥施酷刑,忠臣直谏,不惜身试炮烙,xing命都不要的人,谋来富贵有何用那时偏又天降暴雨,淋熄了铜柱内的火炭,可见老天亦不忍眼睁睁看着这不要命的司墨死去。

天子荣宠,上天恩眷,当即无人再敢指其为“小人”、“男宠”。

但姜后已死,终究无法挽回,六宫不可无主,浩然归朝后第一ri,比gan与微子启便是奏的此事。

黄飞虎有妹为妃,为避嫌遂称病不朝,翻来覆去,群臣尽是颂扬黄妃贤良淑德,温柔端庄,足以统领后宫,浩然听得好生无趣,又拖过石砚,低头磨起墨来。

浩然只觉一身正气自受申公豹雷殛后,散了大半,迟迟未复,心下忐忑,所幸妲己知其法宝无效,也不再自讨没趣,不知背地里又在谋什么y招。

思来想去,忽听比gan絮叨骤停,殿内静得落针可闻,一时诧异,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文武百官视线均是盯在自己身上。

纣王不悦道:“孤的终身大事,你们要做主,做不了主也要强出头,分量不够便要拖司墨出来顶缸”

浩然嘴角微微抽搐,方醒悟过来百官劝说纣王不得,一注押在自己身上,期望自己再劝纣王一次,天子不耐,警告自己不得轻言,浩然只得清咳一声,小声道:“臣……脚酸了。”

离得最近的比gan惶恐抬头,只见纣王忍着笑,道:“孤自有打算,这便退朝罢。”

自古司墨有这等能耐,既作出头鸟,又当挡箭牌,浩然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众臣还未反应过来,纣王已拂袖道:“退朝。”

回到寿仙宫,纣王道:“取了铜镜之后的长袍来。”

浩然依言做了,看那衣料非丝非麻,不解其意,为天子除去一身玄se龙袍,换上那袭粗布长衣,系紧腰带;纣王带着浩然于偏门处出了后宫,笑道:“宫里呆得气闷,托你的福,出去走走。”

浩然不禁好笑,未想国君如个好动的小孩一般,又看虽换了麻布粗袍,天子仍龙行虎步,霸气四溢,哪有半分寻常人家男子的模样,知纣王准备这身行头已久,为的就是偷溜出门散心,当即笑答道:“大王半点也不像朝歌百姓。”

纣王微微驼背,装出一副庸庸碌碌的神态,眼中笑意盎然,转头问道:“如此呢”

“自小受了闻太师管教,一言一行,均要为天下表率。”纣王唏嘘道,复又挺直腰杆,摇头说:“无法,无法,待会切记不可露馅,我们不是君臣……便是……”

浩然笑道:“父子,大王不是说,君为人父么”

纣王板起脸,道:“孤就这么老了”又想起二人初见时自己辩得浩然哑口无言,不料今ri作茧自缚,哭笑不得。

浩然不答,微笑端详纣王,纣王却已有所觉,伸出手来,握着浩然的手掌,道:“父子可是大不伦,便兄弟罢了。”说话间已把五指略分,与浩然十指相扣,又说:“待会你等着,那人定会满口谀赞。”

纣王紧着嗓子,直把jian臣费仲的神态学了个十足,说:“大王穿什么都十足天子气派——”

后门处已有马车等候,车内探出一人头张望,忙不迭地赔笑把纣王与司墨迎上车去。浩然一见便倒了胃口,正是那朝中大jian臣费仲。

待得君臣坐定,费仲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大王可是穿什么都十足天子气派啊!”

这下二人再也按捺不住,倏然爆笑出声,费仲则一脸茫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马车离开皇宫,于朝歌城内穿梭,寻那热闹人多的地方去了。

后人只道商朝末代君王昏庸无道,百姓流离失所;却不知封神大战前,朝歌实是神州大陆的贸易,文化,经济中心,后世职业“商人”指的便是中原商丘一带,贩卖各种产品的货郎,流传几千年后,成为对这一职业的固定称谓。

时值初冬,昨夜小雪于长街上积起一层薄冰,人来人往,市集热闹非凡,尽是摆着青铜器,绳艺编织品与腊腌食物等等的地摊,更有猎户带着山珍野味大声叫卖,一派繁华熙攘景象。

浩然在宫中一住便是近半年,当即如脱了套的猴头般兴奋不已,反正君王有费仲服侍,不再c心,几个转圜消失在市集里。

费仲可不敢效此彪悍举动,知君王虽是微服,意实不在玩乐,当即恭恭敬敬,亦步亦趋跟于纣王身后,随时回答天子各种提问。纣王也不着急寻回那脱缰的司墨,只是莞尔喊道:“雪天地滑,当心摔掉门牙!”便不再管他,沿路走来,勘察民情,又不时回头向费仲询问朝歌城内经济,民政之事。

浩然在贩卖赤铜制品的一摊前忽地停下脚步,那货郎招呼道:“小哥,看看罢。”

浩然难以置信地俯身拣出一把通体金黄的短剑,把它高高举起,对着y光仔细端详,抽了一口冷气,问道:“这是何物”

货郎满脸堆笑,答道:“小哥好眼力,这是西岐姬二公子姬发亲手打的。”

浩然依稀只觉这剑说不出的熟悉,剑身龙纹缠绕,符字圈圈,剑尖却是钝圆型,于y光下绽放出无数金se光芒,正是自己第一次穿越时,亲眼于皇帝手上见到的轩辕剑仿制品!

“怎么”那边纣王已走到近前,与浩然一同端详手中金se短剑,笑道:“上古神器于地摊上寻得,莫要说笑话了。”

浩然知自己心念一动,天子便晓得,只得摇头笑笑。纣王接过剑,一手拇指在短剑边缘反复摩挲,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你既想要,孤……我便买了,正好当件赝品,方便ri后寻得那剑时作个对照。”

“姬氏一族传承自黄帝姬轩辕,会有此剑图样也是意料之中,待得岁末诸侯朝拜之时,为你安排时间,问问姬昌。”

浩然点头,把剑收进怀里,费仲忙把钱付了,三人离了那摊,纣王沉吟片刻,道:“近来西岐大兴冶铁,时有耳闻。”浩然想到西伯侯姬昌被羁押一事,忙道:“大王过虑了,西伯侯姬昌颇有贤能……”

纣王停下脚步,凝视浩然双目,认真道:“诸侯分封之事错综复杂,浩然凡事跟着孤,只听不言,你还不到明白权术之争的时候,切记。”

费仲听得暗自心惊,联系姜后身亡一事,揣测君意,心内已有计较,忙岔开话题道:“佩剑入宫,除了深受恩宠的黄妃,职在保护大王的御前侍卫,司墨大人实是……”

纣王脸上微微一红,不让费仲说完,只打断笑道:“刀剑不可露眼,否则被朝堂上老头子们抓到把柄,又有人要找孤的麻烦了。”

浩然尴尬应了,三人已走到一间客栈内,费仲识趣自去打点午膳,纣王一抖布袍前襟,坐于桌旁,道:“今ri你便做得很好。黄妃是断然不能封后的。”

浩然想起史书上记载妲己封后一事,忙道:“你既不爱妲己,为何又……”

纣王饶有趣味地反问道:“你可知妲己对你评价如何”

浩然摇头,心下茫然,只听纣王又笑着说:“妲己与费仲尤浑二人勾结已久,孤当然晓得,你以为孤真是那昏君不成”见浩然眉毛微蹙,忧心忡忡,纣王把一手放于桌上,覆住浩然手背,缓缓道:“黄妃不似你们表面所见般只爱习武,天真不通世事,这原不必向你多说,孤只告诉你一句,那女人工于心计,觊觎后位已久,又有黄氏武族撑腰,于这选后一事,原是大忌。”

此时费仲已胶代完,回到桌旁,俯身恭敬坐下,纣王把手松了,望向费仲。知费仲已听到后半句,示意接口。

费仲会意道:“大王英明,黄飞虎跋扈专横,又是皇亲国戚,本已无人能制,臣自知此话不该说,然而臣以为,六宫众妃之中,若要封后,唯有一人可选。”

纣王点头道:“妲己为苏护之女,苏护势力不广,远在北疆,于这权势制衡一道上,确是只有她方能担任王后人选,只是东伯侯失了爱女,必不甘罢休,此事还要从长计议……”说毕沉吟半晌,不再吭声。

浩然只在书中读到纣王暴虐,杀了姜后,又卝死黄妃,从不知真实历史中竟有这些内情,又牵扯到权臣势力,只觉脑中尽是解不开的乱麻,想阻挠妲己为后,却又偏生没了半点说辞。

纣王叹了口气,道:“孤登基时国力虚空,四侯不稳,否则也不愿屈服于这强加的姻缘,未料黄妃撺掇姜后前来行刺你与妲己,孤正好借此来由,再行废立之事。”

浩然心头一震,抬头望去,纣王却只淡淡道:“姜后脾气倔强,含恨而死。孤已不想追究黄妃之责,你却毫不体谅孤的难处,直是令孤两面不讨好,当了昏君。”

费仲一听此言,忙老泪横流,哀叹道:“大王何出此言!司墨纵直谏犯了龙颜,也是一片真心爱君,为臣之人,绝不可能有半丝怨恨之意。ri后是对是错,当有千秋史书裁断。”

这话说得极是圆滑,纣王受用无比,浩然却觉得言中尽是说不出的讽刺意味,幸好菜已上席,纣王亲用银筷试过,方给浩然挟了。

费仲又连声拍马道:“这筷子原是大王发明的,大王英明神武,随意所想之物,便是造福万民的……”直听得浩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君臣三人饭后回宫不提。

再说姜子牙把雷震子与哪吒遣去何处

自夏桀覆灭以来,殷商沿袭旧制,分封诸侯八百,东、西、南、北四大诸侯各率两百,称为“伯侯”。伯侯定时朝拜天子,缴纳岁贡,税收。后宫姜后已死,娘家东伯侯尚不知情,到得岁末,姜恒楚依旧率了三千家将前来朝歌探望女儿,面谒天子。

四伯侯路途远近不一,却似商量好般的同时抵达朝歌。女儿贵为一国之母,姜恒楚自是意气风发,一入城外驿站,便邀了西伯侯姬昌饮酒作乐,稍后南侯鄂崇禹,北侯崇侯虎相继来到。

四侯自商汤起承袭封地,面和心不和,寒暄几句,便拣那没要紧的领地要闻谈谈,酒过三巡,殿外忽听传令报:“宫中来人求见西侯爷。”

姜恒楚疑惑道:“姬兄与天子座前有来往”须知姜恒楚之女身为王后,北侯崇侯虎又与朝中费仲、尤浑二人素来胶好,往年到了朝歌,宫中来人都只mi会东北二侯,告知宫廷内各种动静,龙颜喜怒。不防今年女儿把自己晾着,宫中来使只宣毫无gan系的姬昌,这是什么道理心下不悦。

姬昌也是毫不知情,起身时宫中两名来人已进了驿站,却不施礼,只是冷冷扫视四侯。姬昌见后头那人面容黝黑,粗眉高鼻,嬉皮笑脸,浑不似宫廷侍卫打扮,定睛一看,有几分熟稔,又从未见过,这可奇了。遂道:“二位兵哥有何见教”

后头那人正是姬昌亲儿雷震子,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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