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并不接,而是含着笑点道,“穆大人,今年这年货与往年有些不同。”
穆千黎往那礼单上瞥了一眼,便知道有什么不同了。
张安捧着拂尘,“好些皇子们都托老奴给大人捎东西呢。”
十六岁,穆千黎看着满地的年货。
恐怕也就要借这个机会,卸了官,嫁人了。
“公公如若不嫌弃的话,就请进来喝杯茶吧。这一个月,千黎这里冷清得紧。”穆千黎将礼单交给小玉,笑道。
“那叨扰了。”张安也不推辞,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仿佛看着一位王妃。
小玉奉上了清茶,上好的龙井。茶泡开了是淡淡的碧色,袅袅地腾着热气。
“穆大人在下棋?”张安瞥到了案上的棋盘。
“闲着无事,便随手摆了一盘,让公公见笑了。”穆千黎笑着欲收那棋子。
张安拦住她,“老奴也略懂些皮毛,不知可否评上一评?”
“公公请说。”穆千黎微微一笑。
“此棋看似随意,却下得极其缜密。黑棋白棋相当,密不透风。”张安习惯性地拢了拢拂尘,“只是这棋,”他看了一眼穆千黎,“太难落棋了。”
“请公公指点。”穆千黎眸中闪过一丝忧色,只一盘随意的棋,便被人看出了端倪。
张安挂着笑,“却是不好说。穆大人棋中高手,老奴妄自评断,岂不是班门弄斧。”他的拂尘不经意间点进了茶盏中,滴了几滴水在棋盘上。
穆千黎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思绪纷乱。
“穆大人此棋处处顾虑,依老奴看,倒不如索性豁出去搏上一搏。随意落几子,便能破了这困境。”
穆千黎心中一震,随即恢复常色,“多谢公公指点。”
张安客气道,“哪里哪里,老奴不过一个局外人,自然看得清楚些。”
是啊,局外人。她是自己被自己困住了吗?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穆千黎回过神来,“张公公,这一个月,不知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张安朝御书房的方向拱了拱手,“圣上此次派翰林院白大人押送军粮,白大人不负圣望,半个月便将军粮送至前线。可惜老奴无缘得见白大人的阵法,听说竟困住了华军的主力。龙颜大悦,白大人官升三品,任兵部尚书,掌武选、地图、车马、甲械之政。”
翰林院怎会是久居之地,小白非池中之物,才华横溢,为人淡漠,身后又无家族背景,只能依附于皇上。圣上不用这样的人,还能用什么样的人?
只可惜,小白再也不会是她的了。穆千黎微微垂首,希望他能遇到一个一心一意对他的姑娘,希望他能幸福。
张安何等精明,提到白墨辰本就是因为他和穆千黎的那一层师兄妹的关系,一早打量着她的神色。白墨辰立功升官,穆千黎却并未有喜色,面上反带着忧容。他遍历后宫群妃,转眼便明了了,那是女子哀怨的神色。
穆千黎忧色一闪而过,笑道,“改日倒是要给白大人道一声喜。”
张安抱了拂尘,“天也不早了,老奴也该回圣上身边伺候着了。穆大人想听新鲜事,便让小福子给你细说吧。”说罢点了一名小太监。
“公公慢走。”穆千黎微福了福。
张安便匆匆去了。
留下的那名小太监倒是极活泼,有几分像云梅的性子。
“大人想听些什么?”
穆千黎看了看那棋盘,“还是说些战事吧。”
小太监便比划着说道,“若说边疆战事,这有一件是非说不可。果真是虎父无犬子,段将军威名赫赫,儿子也是一代将才。只领了一千骑兵,便连夜去挑了华军的大营。可怜华军主力被南阳郡王和白大人给拖住了,营内空虚,给段小将军这么一打,便散了。等到华国那个劳什子将军夏侯渊赶回去救急事,军粮早被烧得一空。”
穆千黎将张安刚刚茶水滴落的地方摆上了几子,棋局倒真的开明了些。
“大人?”小太监见她默不作声,便唤道。
穆千黎不再看棋盘,应道,“还真是个人物。”
小太监便接着说,“其实华军也打了和我们一样的主意。让右军去拖住了华将军的主力,反过来让中军去偷袭我们的大营。当时白大人的军粮刚刚送到,华军中军十万余人,我军大营才区区五万。南阳郡王不亏是皇长子,掌着大军,临危不乱。凭着五万人和白大人的阵法,愣是困住了华军主力。”
白墨辰,卓君樊。这两个人,又怎会让周国的百姓失望。
穆千黎轻笑。边疆战事大好,能过个好年了。
正文19烟花烫
小太监一直说到晚间才走,将穆千黎房中一干小宫娥都逗得哈哈大笑。穆千黎赏了他些银两,才唤宫娥将外面那些年货收好。
都是些精巧的吃食和器具,也有些珠宝首饰。
“大人要不要过目?”小玉问道。
“不用看了,都收了吧。”穆千黎收了棋盘,顿了一下又说,“也总不能让人家白送。前些日子父亲着人送了些君山银针给我,也是难得的好茶,权当是回礼,你看着礼单送出去吧。”
小玉应了,便去收拾。
新年将至,边疆战事大好,宫里一片喜气洋洋。
早有小宫娥在屋角挑上了灯笼,给屋里熏了淡香。
穆千黎对下人管得极松,平常也不责罚,小宫娥胆子都极大,大白天的就挑了烟花在院子里放。
见她来了,有个粉衣的小宫娥便唤,“大人,要不要一起放?”
穆千黎整日闲在宫里,除了翻翻史书,便是自弈,她本也是活泼的性子,早已闷得发慌。看到这小宫娥如同看到当年的自己,便点点头答应了。
最普通的烟花,穆千黎拿火折子点了。烟花便爆到空中,嘭得一声,腾起一团小小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