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提笔飞快地记录着。
“上官清,把这个送药的宫直传来。”卓霄令道。
人证想是早已候着了,不一会儿,就带上来个穿乌袍的宫直。宫直是太医院内专门给后宫妃嫔把脉开药的医师,官阶不等。
这宫直年纪不大,约莫着和赵美人差不了几岁,摸样还算端正。
“圣上问你话,你都需如实答来,否则就是欺君之罪,听到了吗?”张安嘱咐道。
小宫直忙不失措地点头。
卓霄“哼”了一声,“一个太医院宫直,为何会去送药?太医院难道没有司药的童子吗?”
“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小宫直头一下一下地磕在地上。
张安看了卓霄的脸色,开口说道,“送药也不是什么大罪,你也不必如此慌张。”
“是是是。”小宫直跪在地上,“那一晚,我碰巧给赵娘娘把脉,赵娘娘向我讨了好些药,这些药并非方子之内,所以才未遣童子去送。”他说这话时赵美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他却连瞟也没瞟赵美人一眼。
“赵氏都要了些什么药?”
“都是些可用外伤的药。”小宫直答道。
赵美人怔在当场,几欲晕倒。
“你可问赵氏为何要这些药?”
“小的一时糊涂,以为娘娘宫中哪位宫娥伤着了,不便给外面瞧,又都是些寻常药物,便不甚在意,都给了。”
“赵氏,你要这些药干什么?”
“臣妾……”赵美人盈着一汪泪,哽咽着说道,“药……是按太医院的方子……送来的,臣妾……并没有索要……伤药。”
上官清又适时地递上一张方子。
卓霄看都不看,便指着方子问道,“为何方子上没有这些药材?”
赵美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
卓霄便撇开她,又点了贤妃。上官清便暗中示意让人把那小宫直带了下去。
贤妃只笑,“赵美人?区区一个美人,其父不过一城城守,她能掀得起什么风浪?淑妃欺我们都是傻子呢。”
“那依你看呢?”卓霄问道。
“依我看淑妃嫌疑最大。”贤妃笑道,“小年宫宴,人人都饮了酒,为何偏只妹妹醉酒,以至中途离席?妹妹前脚刚走,刺客后脚就来了,难道不令人生疑?妹妹惯常心高气傲,恐怕早已不把我等放在眼里,想争个皇后了吧!”敢在卓霄面前称我的,后宫恐怕也就只有贤妃一人了。
淑妃脸色有些微变,反驳道,“妹妹不过是空口无凭。”
“谁让你说话了?”卓霄叱道。
淑妃马上噤声,眼中却还是忿忿然。
“赵氏,你说。”他看向赵美人,问道。
赵美人听了贤妃的话才稍稍好一点,依旧在哽咽。
“臣妾……臣妾……”赵美人偷偷望了穆千黎一眼,答道,“臣妾觉得穆女史嫌疑最大。”
穆千黎一愣,随即眼光微凉。总要指证一个,是自己又有何不可呢?
“却又是为何?”卓霄问道。
“穆女史独居桂宫,离各宫都远些。比较……好藏刺客。”
“照你这么说,刺客跑到她那里也不容易。”卓霄驳道。
赵美人一低头,再也说不出话。
又有另两位嫔妃指证,都是些明白事理的,纷纷点了赵美人。
卓霄最后把视线放在穆千黎身上,“你认为是谁呢?”
正文29千梅依旧人不在
穆千黎的目光从五人身上依次扫过,赵美人脸色惨白,犹自抽泣,只差没有晕过去了。
穆千黎微微一笑,答道,“幕后之人无可寻,幕前之人该是——淑妃娘娘。”
“本宫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为难本宫?”淑妃气得不轻,指着她问道。
“淑妃!”卓霄叱道,“难道你与赵氏有仇,才指了赵氏?”
淑妃一咬银牙,“臣妾不敢。”
“诚如贤妃娘娘所说,赵娘娘一无请刺客的能力,二无请刺客的必要。淑妃娘娘娘家云家,历来与华国走得近,此番出兵,云家也是极力劝阻,意图割地求和。焉知不是华国给了云家什么好处?两国交战,重在军心,段将军失妹哀痛,长皇子失母悲伤,士兵因国丧低沉,恰是给了华国战机。”她说完,不看任何人,静静坐在位置上。并不一定是淑妃所为,但淑妃却有着可为的理由。此案所要,不过是这个理由,给前线的段泠一个交代。
“穆女史说得好。”淑妃不怒反笑,“京城两大世家,一为段,一为穆,此番不管如何,于穆家都是个天大的好处。华国许给我云家什么样的好处,能比你穆家的大?”
这话问得好,竟与当日卓少梓如出一辙。穆千黎想驳,也无从可驳。
卓霄一挥手,“此案按穆女史的话办。”
上官清点头,两个狱卒便把淑妃拉了下去。
一路听见淑妃凄厉的喊声,“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陛下——”
穆千黎默而不语。表面上看卓霄是给了自己的面子,却无形让自己背了个罪名。人人都知,此案为穆千黎一话所断,将来云家寻仇,十之*会找她,只是不知云家还有没有这个寻仇的机会。
一案至此落终。
也是多年的情分,卓霄终有些不忍,将定罪的事情留给了上官清,自己走出刑堂。难得的晴天,夕阳映着洁白的雪,亮得眼前一片空茫。
这一次穆千黎当然无心再去扶赵美人,率先走出去,贤妃随后而出,两人相视一眼,看不出对方的神情。
宫里的路面扫得很干净,一点积雪也无。残留的水迹被阳光照得全无踪迹。
案子很快定了下来,云氏一族满门抄斩,淑妃得了一碗毒酒,皇恩浩荡,以普通妃嫔之礼葬了。淑妃所出一子,皇五子卓安阳,自此幽禁深宫,无人过问。穆千黎忆起那日所见,粉雕玉砌的娃娃,明晃晃的笑容,当下心痛如刀绞。虽是无奈,却也是自己将这一族人都推向末路。
又下了一场雪,掩了这场血案。世界又是一片白。
“小玉,容我去淑妃宫里看一看吧。也算我害了她,我去帮她烧一串纸钱。”穆千黎叹道。
“是,大人。”小玉装了一串纸钱在篮子里,又带了两碟小菜,一壶酒。
两人默默往淑妃宫中走,淑妃会做人,宫中人缘颇好,昔日这路上也是热闹非凡。现今却冷清异常,连残雪都无人清扫。
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