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再提起莫家琛,他就犹如一卷发黄的卷轴,被人丢进地下室的故纸堆里,再没什么人提及。
第二日醒来,窗外还飘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墙角的腊梅开得正好,散发出一阵阵淡雅的清香。
何郁体贴地派人送了换洗衣服过来。他吃完饭,便拉着裴嫣然四处乱逛。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虞山脚下的名人广场,累了,便到旁边的喜来登酒店里休息。这家酒店后面有一个很大的露天草坪,此刻花团锦簇,热闹非凡,走近看,原来是有人举行婚礼。
她心里已有所感。怔怔地往前走了几步,手扶着门边,踮起脚尖往草坪中央看去,只见那里如芝兰玉树般立了一对璧人,男人高大帅气,女的娇俏甜美,如依人小鸟般偎依在新郎的身边。
隔得远远的,也能听见那人说“愿意”,她再也忍不住,捂脸痛哭。
虞绍琮走过去将她抱进怀里。她忽而发了狠,双手握拳,狠狠地打在他身上。他不动,任她打够了,才收紧双臂,紧紧地抱了她。
终究还是这样擦肩而过。
过完年就听说他升了职,成为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少将,她真是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
四月份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说她的妻子怀了孕,他很快就要当爸爸了。她对着镜子强迫自己笑了笑,很好,竟然真的笑了出来。
九月底,莫家琛的妻子岳慎斋替他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慕颜。她已无力心酸了,只除了满满的祝福。
他们的婚事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他不说,她也知道,婚礼自是极盛大的。
只是懒得管。
一连赶了几天稿,人累得不行。自己下楼端了一杯牛奶,喝完回房经过客厅的时候顺手拿起桌上的报纸,边走边看,走到楼梯上的时候,忽而停下脚步,两眼发直地盯着手中的报纸。
眼前一阵阵发黑,连纸上的字都变得浮动起来。她瞪着眼睛站在原地,止不住浑身发抖,只觉得天旋地转,怔怔往前走了几步,忽而喉头一甜,张嘴吐出一口血来,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
身后传来虞绍琮的惊呼:“嫣嫣……”
佣人手忙脚乱地扑了上来。地上的报纸很快被踩得一团狼藉,依稀可见今日的军事版头条是:军方证实歼7飞机坠毁胶州湾,两名飞行员牺牲。
……
莫家琛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汗那,晋江是怎么统计数据的,我明明记得我还有三四千字才能完成榜单的。
这个故事,是有点悲的,不过不只因为莫家琛的死,岳慎斋和莫家琛的故事,以后有机会会写出来。
特别感谢润妈,实在太破费了!
、第三十六章
虞绍琮没想到会这样。
尽管他曾经那样的恨不得莫家琛去死,但是因为她,他学会了事事留一线。如果这样能让她心甘情愿地离自己近一些,那么什么委屈他都愿意受。
只是现在,什么都完了!
他知道,裴嫣然一定会把一切都归咎在自己和他的身上,即使这件事跟他们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可是她仍然不会原谅自己,也不会原谅他。
他打电话到军中证实了这个消息。放下电话,忽觉眼前发黑,无力地瘫坐在沙发椅上。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他手撑着扶手艰难地爬起来,一步步地下了楼。
裴嫣然闹着要出去,一大堆佣人挡在客厅门口,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情绪几乎要崩溃,只哭着道:“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却并不说她究竟想去哪儿。
虞绍琮无力地摆了摆手,道:“去备车。”她非要亲眼看见,才能相信这个事实。
灵堂对裴嫣然来说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地方!从前,现在,将来,没有之一!远远的,已能看见灵堂中央摆着的巨大的遗像,裴嫣然忽抱住路边的灯柱,仿佛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脸色雪白,再也不肯往前走一步。
何文森和赵沅脂见她这样,低声地劝她回去,她又不肯,拼命地摇着头,看见人来,便抓住来人问:“莫家琛呢?莫家琛在哪儿?”两手紧紧地抓住对方的袖子,目光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哀绝!
来往祭奠的人群中有人认出她来,停下脚步,慢慢地走到她面前,道:“嫣嫣,你也来送他吗?”眼圈红红的,是莫家琛最亲密的战友容岱川。他们是空军飞行学院的同学,大学毕业后分进同一个部队,一直到现在,仍然亲密无间。
裴嫣然看见她,忽然欣喜万分,一把就将他的手给捉住了,急切地问:“岱川是你啊!家琛呢,你看见他了吗?他在哪儿……”话音未落,堂堂七尺男儿的眼泪已掉了下来。
她怔怔站在原地!一滴眼泪将落未落,好半晌,忽怔忡往前走了几步,发疯般哭着地朝灵堂跑去,快要进门的时候,却被人从身后紧紧地拖住了。她哭着跳着,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他!情急之下,低头就去咬那人的手,只咬得鲜血淋漓,那人却仍不肯放手,她终于绝望,双手握拳,仰头长啸,眼泪汹涌而出,一屁股摔坐在草坪上!
莫家琛走得并不安详。他宁愿她恨他,也不能让她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不得已给她打了镇定剂,她倒是睡了一觉。只是醒来就有些呆呆的,遇到人,还是要问一句莫家琛在哪儿。
他寸步不敢离地守在她身边。到了第三天下午,临州下了很大的一场雨,他趁着她睡着,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睡房里就没了裴嫣然的踪影。
何文森急匆匆地跑上来,道:“虞先生,裴小姐开着车出去了!”
天上乌云密布,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如塌了天似的从空中浇下来,伴着一声声雷鸣,一道道闪电,天地间混沌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虞绍琮脸色苍白如纸,道:“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拦了!可……”哪里拦得住?裴嫣然驾着车子,目眦尽裂,那模样像是有谁敢拦她,就要跟谁同归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