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揪紧斜挎在腰边的小包,杵在门口一时不知所措,而这会儿望过来的人更多了,我低头,翻包,对了,电话,打电话!先前竟然忘记打电话问他,就这么傻傻地跑来这里,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拿出手机拨号码,等待对方接通,这时吧台那里却跳下一个男人,五大三粗的,那人从我一进门就瞅着我,瞅个没完,现在径直朝我走过来,我瞥那人一眼,埋头,他怎么还不接电话!
那人走到我跟前站定,我咕噜吞下一口口水,慌忙转头,假装打量酒吧,视线飘来飘去,忽地,眼睛捕捉到某个熟悉的影子,心头一阵狂喜——角落那儿,就在洗手间那里走出一个人,那是杨恒啊!他果然在这里,太好了!我激动,按掉手机打算过去叫他,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发愣呢。
“妞儿,你……”大汉挡在我面前。
“我,我找人。”我忙说,扭个身绕过他走向杨恒。
他仍低着头瞅手机。
“杨恒。”几步开外我就出声唤他,见到他绷紧得神经就放松下来。
他抬头,看见我时愣了愣,垂眼再看一眼手机,才又望过来。
我来到他跟前,“杨恒,幸好你在。”
“你怎么在这儿?”
“以为你没来这里,吓我一跳!”我呼出口气。
“到了才打电话,你的脑子是在用吗?”他的脸色还是很坏。
“……”我嗫嚅,“艾米说你应该在这儿,我就直接过来了,我想找你……谈谈……”
我正思量着怎么说,却见刚才的那个大汉出现在身旁,“杨,我就猜这妞儿是来找你的,在门口站了半天也不动,我想帮帮她,她却怕我。”
“你怕我吃了你吗,小妞儿?”大汉又扭头对我说,嗓音也粗旷极了。
我拐到杨恒的一边,慌忙摇头:“那不是的,不是的,你原来是想帮我啊,呵呵……”
“詹姆斯,这是小多。”杨恒极短促地介绍了我,“抱歉,我们有点事聊。”他对大汉说。
“哦,当然。”大汉耸耸肩调头走了。
“詹姆斯?”我重复,“詹姆斯旅馆的詹姆斯?”
“嗯,他是旅馆主人。”杨恒蹙着眉显出些许不耐,“你想谈什么?”
“谈……谈……”被他这么直接地一问,我反倒没法顺利出口了,“刚才的事……”
“刚才有什么事吗?”他说着话也不管我就自个儿朝门口走去。
我紧忙跟上。刚才……我的嘴巴还破着呢,看不见的吗?——这话当然烂在肚子里了。
他推门出酒吧,穿过停车场,穿过马路,再走一小会儿,停在公车站牌下。
“搭下一班车回去。”他说,低头看一眼手表,“最后一班10分钟后到。”
我看看他,犹疑:“一起?”
他瞥我一眼:“你打算让我睡哪儿?”
“哦,我正想和你说,实在不行睡一张床也可以的,反正,反正也不会干嘛。”
“睡一张床我不保证我不干嘛。”他却说。
“……”
我叹气,转到他面前仰头直视他。
“我和你认认真真说话——你真不回去吗?”
“我有地方睡。”他答。
“詹姆斯旅馆?”我看一眼那栋矮楼。
“不是那儿。”
“不是?”我疑惑,“那你去哪里?找别家旅馆?”
“那后面。”
“后面?”越过詹姆斯旅馆,那里还有什么?“森林?!”
“嗯。”
“什么意思?”我惊呆,“你半夜三更不在旅馆睡觉去森林?”
“那儿比旅馆好。”
“……”
我哆嗦了一下,他是傻了吗?先前把他气过头了?脑筋出问题干傻事儿?
我连连摇头:“别说傻话,你要是还在生气,我反正……反正跟你道歉,我那些话不是故意要说的,不是故意要伤……伤你感情,你别干傻事儿啊!”
“车子来了。”大车飙车似地急刹在跟前,车门‘哐’地打开,他把我往前推了推。
我赖住,“等会儿,你不一起走?”
“我有地方睡。”
“那不行,你真要去睡森林?”
“司机在等你。”
我转头看看司机,司机面无表情地在车座上盯着我们,我再看看杨恒,他那样子真像要犯傻,我咬呀,冲司机挥手:“对不起,先生,你走吧,我不上车。”
司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哐’地一声关上门,扬长而去。
他又走起来,穿过马路,穿过停车场,往詹姆斯旅馆走去。我尾随他。他往酒吧方向走,走到酒吧门口却不进去,在酒吧拐角拐弯,往旅馆后方走。
“去哪里?”我小声问。
“去睡觉。”他头也不回地说。
我只好噤声,默默跟随他。
他却真往林子里走,沿着一条长长的路。幸好路不算窄,林子还不密,天上的月亮也还亮,我牢牢盯着他的后背,不敢东张西望。无风,两边的树一动不动的,耳边除了两人细碎的脚步声,静悄悄。我跟得紧,又只顾看他的背,有几次没跟好脚尖就撞上他的脚后跟,踉跄几下,他停下看我一眼等我站稳了就继续走。话也不说一句。
我很困惑,他这是要去哪里,真是发疯了呀!虽说这披星戴月在林子里漫步,说起来好像很浪漫,可是,我们不是在童话故事里啊,这是活生生的现实呀!会不会有熊窜出来?或者,会不会有披头散发的……什么……眼睛里还留着血的那种飘过来呀——哦哦!这不是童话这是现实,我深吸一口气,现实嘛!但我直着发颤的脖子还是不敢乱瞟,万一在林子的暗处看到一双发光的眼睛,那可不得魂飞魄散!
‘咚’,我的脑门再度撞上他的背,晕眩。
我扯着他的外套稳住。这次不是我的错,是他突然刹车,却不知会一声!
他回转身并且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把我带上前,我来到他的身侧,抬头却发现眼前开阔敞亮,几步开外,路旁是一条宽阔的小溪,溪里的水十分轻浅,大大小小的圆石裸。露出来,月光下荧荧一片。
“我们去对面,注意脚下。”他说。
“哦。”我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