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每每想起这个场景,我也都会强迫自己的回忆停止在这里。
因为再往下一步,我就会无路可逃地站在那个真相面前。
那一瞬间的失望,是因为我想到了慕梓。
身边的这个人,怎么不是慕梓。
再也不会是慕梓。
我从来都觉得我不喜欢慕梓,一点也不喜欢,可大家都觉得我一定喜欢他,为了赌这口气,为了好这份强,我怎么也不能喜欢上他。
怎么也不能,承认自己喜欢上他。
转过身来,我总是对自己说,他不是值得我喜欢的人,他只是个不学无术自以为是又被大家宠坏的官二代,假如喜欢上他,我也未免太庸俗太没品味。
那时候我不明白,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都不明白,爱一个人不是能用值不值得去决定的,如果可以由着人的性子,如果可以选择,又哪里还是爱情。
只是青春年少还不懂爱情的时节,一不小心就爱了,像是幼时扎进皮肤里的刺,慢慢地就变成了一根多出来的骨头,或一粒抹不掉的痣,就这么长在了那里,你可能什么都不觉得,也忘了它的存在,可它就在那里,永远也在那里,盘根错节地融在了你的血肉里。
可我守着的只是一段已然死去的记忆,我放掉了曾经唾手可得的幸福,从此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的手机里一直插着两枚卡,上海的号,和原来在省城的那个号。
我告诉自己这样可以省得一个个通知朋友自己换号,也不会错过某人的联络。
其实我自己知道,我所谓的这个某人,只是他,只是慕梓。
我担心他没想到我会保留原来的号码而不去尝试,特意在临走前去找了凌海遥,特意同她保持联络,让她知道我的下落,知道我在上海哪家公司上班,地点在哪里,住在哪里。
我担心他万一打听我,会因为得到的信息不够多而懒于追踪。
我不是一个好的朋友,我想要利用真心实意帮过我的凌海遥,想要保住我已然流逝的爱情。
不知道这个理由,能不能让上天宽恕我?
或许不能吧,所以我的利用没有达到目的,他没有找过我,再也没有。
我相信,永远也不会有了。
任练达不是我的男主角,所以我走了,他没有去找我,也不曾留在原地等我。
慕梓也是一样的。
爱情何等娇嫩易碎,别人苦苦追寻也未必能够得到,若有幸得到也势必悉心呵护苦苦经营,而我不要他做我的男主角,终于也就有这么一天,我亦不再是他的女主角。
到了四月份的时候,有个大学时的学妹联系上我,告诉我她已皈依天主教,将在复活节于徐家汇天主教堂受洗,希望我能去观礼。
礼拜天我横竖也没事,再说也没见过这样的仪式,很乐意应这个邀。
那天早上我起得迟了些,到教堂时里面早已人满,没地方可坐了。我四下里张望一圈,加入了在后面站立的人群,学着每个人的样子,去领一支蜡烛拿在手上。
片刻之后,一队神父护持着圣火鱼贯而入,教堂内霎时间灯光全灭,昏暗的光线里清晰可见那一点微芒。就是这一星烛火,一点一点地传递到每个人手上,如一个鲜活的譬喻,生动地演绎着传播宗教精神的意象。
不久就开始唱圣歌,由一名年长的神父带领。我虽然一个字也听不懂,却也能估摸出他是在用歌唱的方式布道。
心里不由失笑:原来要当神父还不能五音不全呢。
大约因为正值重大的宗教节日,整个仪式颇为隆盛,而这当中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唱诗班。圣歌原本就曲调优美如同降自天籁,而教会的专业唱诗班水准一流。这是我第一次欣赏到现场的无伴奏合唱,歌声本身堪比音色最优美的乐器,几个声部彼此烘托映照,妙不可言。我们每个人都拿着乐本,在得到示意时一齐加入演唱,尽管每次都不过一两句,还是忍不住自我感觉良好,仿佛自己是货真价实的歌唱家,如此宏大优美的歌声缺了自己一个就不成。
圣歌足足唱了一个多小时,洗礼才终于开始。此时我已站得有些腿酸,却大为振奋地发现正因为是站在后面,反而获得了观礼的最佳视角,因为圣水在后面的入门处,站在这里倒能最近便地看清整个过程。
大家微笑地注视着那六位受洗者一一上前,他们分别由一位教会中的引领者陪伴,引领者向神父高声宣告他们的教名之后,神父便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将三抔圣水洒在他们的发顶,而后再用纸巾替他们轻轻揩干。受洗之后还有一个简短的确认礼,至此仪式大体结束。
受洗后的教徒一边随引领者向前走一边转过来对我们努力微笑,我们也都笑着向他们挥手表示祝贺。我因为站在人群之前,学妹一回头就看见了我,眼神交汇之间,我忽然想起先前问过她的那个问题。
你是怎么开始信教的?
她告诉我,有一段时间,生活处处迷茫,很不如意,如同站在一组错综复杂的岔路口,无所适从。此时有教友指引她信仰天父,她听了些布道之后,半信半疑,便在心里默默许愿:主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请给我证明吧。
后来就真的有神迹出现,让她笃信冥冥中的确有上帝存在。
我抬头望向教堂高耸而华丽的穹顶,心里迟疑地重复起学妹的那句话——
主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请给我证明吧。
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35
我手忙脚乱地捂着手机夺门而出,迎面遇上教堂工作人员薄责的眼神,低声说着抱歉:“不好意思我忘了关手机!”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能把这个电话摁掉。
不好意思我慌乱到忘了可以把铃声关掉。
不好意思,幸好,我忘了关手机。
我站在教堂外的院子里摁下接听键的时候,忽然觉得像是往日的时光訇然复来,仍旧是那串铃声,仍旧是那个名字,就好像我们依然每天朝夕相对,就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