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以伦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把着方向盘的姿势很好看。他还是不说话,杨筱光有些闷,便无话找话,好过尴尬。
“老陈也买了一辆迈腾,最近又想换车呢,说他女儿幼儿园的同学家长都开宝马、保时捷,女儿的同学们都认车,笑话他姑娘,小姑娘就跟爸爸发作了。”
杨筱光说完,自己先咯咯笑了一声,笑完以后发觉自己找的话题实在是又不适当又很无聊。
潘以伦仍旧没有笑。
杨筱光只好沉默。
车子缓缓开在堵得能夹死蚊子的淮海路上,荧荧的霓虹照在人的脸上,半明半寐,并看不出什么端倪。杨筱光的眼睛累了,她说:“正太,你倒是说话,不说我可困死了。”
潘以伦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弹跳了几下,终于说话了。
“这车不是我的,是问经纪人借的。”
“啊?”杨筱光张了张嘴。
潘以伦说:“我的积蓄不算多,付了房子的首期,之后要按月还贷,还有一些必要的家庭支出和演出服装置办。”
天色渐渐暗淡,杨筱光对着车窗小心看着自己的脸,小小的、苦苦的苹果。
“所以你还去做主持人?”
“是的。演电视剧太费工夫,经常要外出好几个月。主持人相对稳定一些,收入也稳定。”
她想,他考虑得真周详,真是把娱乐圈的活儿当一份工作在干了。
潘以伦微笑,近两年的熏染,他能把自己的笑容调整到一个最佳的角度,令人目眩神迷。
“这份工不难打,只要不贪心,要应付生活还是可以的。”
她静静地看着他。他的手指仍在方向盘上跳跃,她的心就跟着跳,一下两下,三四下。为什么上海的交通会这样差?等了很久,车子仍纹丝不动。
“我们去哪里?”她问。
潘以伦问她:“你想去哪里吃饭?”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虽然有点儿饿,但是他应该不太方便和自己一起的吧。她问:“你妈妈的病怎样了?”
“我尽量让她快乐。”
又沉默了。
尽量快乐,这是一个好儿子所能尽量去做的。他说完以后,也有些消沉,所以她的提问真是不合时宜。
车流通畅了些许,车子也走得顺了。
潘以伦又问她:“想到哪里吃饭?”
她还没回答,就收到了方竹打来的电话。方竹在那头说:“哎,今晚可巧了,大批老朋友相聚,快来快来,不能缺你一个。”
杨筱光还来不及说任何话,已经听到潘以伦说:“是不是有约会?我送你。”
方竹在那头报了地名,杨筱光转述给了潘以伦。
绿灯亮起来,马路突然就通畅了,车来车往,不再停留。
潘以伦将车子发动,加入车流中。
“‘午后红茶’已经关掉了,原地开了星巴克。”他说。
杨筱光望着他。
原来他一直有去故地,而她在那之后就完全失去了重游故地的勇气。
前面又遇红灯,车停了。潘以伦转过头,也望着她。
他们很久都没有这样直视对方了,眼神太炽热,会出事。
杨筱光想得没有错,确实如此。
潘以伦漂亮的手指按在了她的下巴上,她熟悉的疤痕依旧在那儿。
他的吻,也来得仓促而慌忙,先是碰触,再是探索。杨筱光溃退千里,唇舌之间,全部被他的味道浸染。
她稍稍挣扎,可是他不准。“正太”不过是个绰号,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二十五岁的男人了,长得高而且力大无穷。她将他唤做“正太”,根本就是藐视。
或者他们从来都没有正视过彼此。
潘以伦的吻,近乎凶狠,排山倒海,压得她无法透气。
杨筱光的胸口如擂鼓,气息不顺,终要憋气至死。
车后有人摁喇叭,他们停留得太久,错过了绿灯,阻碍了正常秩序。可是时间那么短,他不够尽兴,其实她也没够。
杨筱光的心口擂鼓擂成密集的鼓点,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她受够了。
这个帅哥在吻她,这么粗鲁。是他当初强势介入,而后弱势离开。如果他再坚持一下,她也就有了坚持的理由。
她由此内疚了多久,他清楚吗?
杨筱光不甘心,扯住他的耳朵,拉近。他“哎”地叫了一声,就不叫了。双手抓住她的手,互相紧紧握着,非常有力。
她一字一句地说:“潘以伦,你不要带着笃定的态度来到我身边,如果结果还是我们各自去练黯然销魂功,是不是太没意思了?”
潘以伦扣住她的手,不让她抽离。
“杨筱光,如果你现在有幸福的婚姻,我可以走开,可是你没有;如果你现在正在甜蜜恋爱中,我可以走开,可是你没有;如果你坚持不上我的车,我可以走开,可是你没有。”
杨筱光瞪着他。
“如果我刚才的吻,换来你的一巴掌,我也可以走开,可是你没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杨筱光叫。
潘以伦笑了,从眉角到嘴角,真是要了人的命,他是这样漂亮。
“你自己说过的,你经不住。”他黑漆漆的眼就盯着她,“你是好色女,杨筱光。”
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