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向来是不缺美人的,可那些名妓优伶没一个及得上这二位的风采。他们的来历不免让人好奇。
姬仲阳原先以为这些人真是为秦少真来的,是出于对他的关心才向自己问起路上的种种细节。可细谈之下,姬仲阳发现他们对少真的兴趣远远小于对自己和咸池的兴趣,这让他有点自豪又有点不快。
咸池对撒谎的熟练程度高于姬仲阳,所以应答之事都是由他来做,而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并不认为这算欺骗,充其量也就是善意的隐瞒。
几个公子哥轮番上阵,咸池对答如流滴水不漏,凡事避重就轻又叫人挑不出毛病。万般无奈之下,尚书公子便邀大家去栖凤轩听曲,说是上月新来了位色艺俱佳的姑娘,弹的一手好琴,每十天登台一次,次次满座,今天刚好又是一个十天。
大家兴致盎然,连咸池都动了心,便低声对姬仲阳问了一句,〃去吗?〃
姬仲阳摇摇头,〃清音从内而发,心清则音清。只有当弹琴的人无意于人间功利时,才能真正做到超然于世,也只有这样才能弹出真正的好曲子。〃一席话说得大家汗颜,都自觉俗气了。
咸池端起茶杯,借这个动作掩去嘴角的上扬。小看这老妖精了,没想到他对喜欢的事物这么执着这么认真。
几位公子想请姬仲阳为大家奏上一曲,可姬仲阳来的匆忙没有带琴,于是几位公子扫兴而归。
几天后,京城盛传王爷身边的两位妙人不同凡响。
〃仲阳,有人给你送礼来了。〃秦少真穿着华丽的朝服,身后跟了个捧琴的小童。〃来人,把东西收了放我房里。〃
咸池和姬仲阳从各自的厢房探出身子。〃王爷这是……〃姬仲阳看出那是把好琴,内心欢喜得很,忙抢过来摸了两把。〃不错,的确不错,谁送来的?〃
〃侍郎公子,这可是个风雅的人。〃秦少真的语气有点醋味,〃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弹琴呢,他个外人倒清楚,岂不显得我亏待你。〃
姬仲阳眼睛一弯,把情人引入房中。〃王爷,我们内间详谈。〃
于是咸池又巴巴地坐在院子门口当起了门神,免得哪个倒霉蛋撞进来坏了王爷的好兴致。
又过了几天,侍郎公子带着几个自命风流的文官,借拜访王爷之名行听琴之实。姬仲阳不喜欢为弹琴而弹琴,可收了人家的琴又不能推辞,只好随意拨弄了两把。清澈的声音从指尖流出,一时间仿佛微风吹散了蔽月的轻云,整个大地空无一物,笼罩在淡淡的柔光之中映不出阴影。
几位客人被这寂寞而超然的音乐打动,有人说是幽谷清风,有人道是空谷幽兰。姬仲阳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笑。〃在下乃粗鄙之人,方才献丑了。诸位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大概是心情的缘故,咸池也被这听惯的琴声带走了思绪。
意由心生,手随意动,若说谁最能听懂姬仲阳的心意也只有咸池了。乌云障目看不通透,以为世界就是自己眼中所见,直到乌云被风吹散才明白自己的短浅。〃天地万物、芸芸众生哪个不是糊里糊涂地来,何必凡事都要求个明白呢?真要说明白,世间一切皆为虚妄,唯有宇宙天道才是永恒。可谁愿意这样活着呢?人活着还是要有个念想的。〃
咸池起身告退,在大家或惊讶或迷离或钦佩或思索的注视下飘然离去。
〃这分明是误落凡尘的谪仙……〃侍郎公子情深谊长地望着紧闭的门扉,当即表示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只恳求王爷把这位吴公子赐给自己。
秦少真哭笑不得,忙解释,〃他是我的朋友,不是府上的下人。〃
正文第三十四章
镇国侯世代武将,祖上的赫赫战功照得后代眼花,他们若想抬起头来就必须放出比祖先更耀眼的光彩。身为世子的秦少真跪在祠堂里,看着画像中那一个个身材颀长的戎装男子思考起自己的将来。
家里每个男人第一次上战场前,都会留下一幅画像,待日后战死或病故就挂上来,所以这里记录的都是充满渴望与勇气的年轻面孔。秦少真把视线停在了一处空置角落,那是留给他父亲的。虽说军人血洒疆场是莫大的荣幸,可谁又真舍得与家人永别呢?更何况有时候血洒疆场的背后是那么的冷酷与残忍……
秦少真对政局不是太懂,父亲也不怎么和他说这些,只叫他管好自己份内的事。可他毕竟耳濡目染这些年,多少也明白些。皇上没有子嗣,而负责伺候皇上的几位御医明里暗里都和自家有点关系……也许皇上的病并不是没的治?
秦少真想到这里,忽然打了个寒颤。如果父亲真的做了什么……那理由只会是为了自己。
人人都说镇国侯世子有种独特的魅力,一种令别人心悦诚服的魅力,无论打猎还是喝酒只要他一说大家都会争着去。朝中的年轻子弟不管文武、出身,都爱同他交往。就像那天迎王爷回京,除去几个小时候相熟的,大多都是冲世子才去的。
姬仲阳不太喜欢这位世子,说他只是外表平和宽厚,骨子里咄咄逼人的气势依然隐约可见。咸池到没觉得咄咄逼人,充其量就算点傲气。傲气,王爷也有,不过一个是溶于心中,一个是化为骨肉罢了。
小时候,别人说王爷和世子最像的地方就是眼睛,都水一般灵动。长大后,仍旧都是是流光回转的美目,只不过一个是清澈的潭水,看着似乎不深,跳进去才发现并非如此;一个是一眼看不见底的古井,仿佛仅是注视就可能溺毙于其中。
世子的魅力究竟从何而来,没人说的清,就像没人知道这是由何时开始的。总之大家对他总有种不可名状的信服,而这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