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朝阳沉吟了下,点开控制面板,选择用户账号,再选修改密码……但鼠标终究没有点下去,郭朝阳沮丧地合上笔电,她莫名地舍不得改掉这个密码,似乎这样就会删除她与那个人之间的联系。
密码与周海淀之间建立的映射关系,让郭朝阳体会到一种微妙的喜悦,她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愿意在这时想起他的。
“这是不是一种秘密呢?”郭朝阳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
其实汤嘉盛在上海的日子过得也很不好。
之前还可以不时地去北京分部,现在却必须镇守在上海大本营。因为汤氏的董事长,汤嘉盛的爷爷汤铭,病危了。
那天从北京回来,汤嘉盛从机场就直接去了医院,爷爷汤铭刚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他到的时候,只有他二叔汤子海在。
见到二叔,嘉盛知道这次爷爷着实病得不轻。
为何呢?
因为汤家老二汤子海志不在商,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十几年前汤家遭遇重创,汤子海都潇洒置身事外,全然不管汤氏存亡,依然追求自己的艺术生活。如今能令他回家看望老父,想必事情已经很严重了。
汤铭一病倒,汤氏在董事会的权威地位突现危机。就像当初嘉盛的父亲、汤家长子汤子浩意外离世时一样,汤氏董事会中的若干大鳄,联合了一些外部的竞争对手,一起挑战汤家的地位。
当年,汤子浩一直作为汤氏的接班人在培养和成长,所以汤子海可以洒脱地不羁于世,云游世界,做个摄影家,反正一切有汤子浩打理。可不想,汤子浩在一次飞行事故中遇难,汤子海早已习惯了自由的生活,拒绝回汤氏工作。已经半退休的汤铭,中年丧子之后,重新回到办公桌前管理汤氏企业。
那一年,汤嘉盛14岁,原本无忧无虑的他,第一次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他在家人的殷切期望下,选修了商科,毕业后就进入汤氏,逐步接管家里的生意。这一两年,汤铭才真正意义上的退了休,轻松度日。嘉盛虽然功绩卓著,但是说到底还是年轻,压不住阵,得力的助手和心腹也少,汤家缺少中年一代做中流砥柱,这是不争的事实。
当年有汤铭顶住,如今呢?
想着一直对自己关爱有加的爷爷,再看病床上这个插着若干管子的老人,嘉盛心中又酸又胀。
汤铭一直没有醒过来,稍晚的时候嘉盛的母亲欧阳芸也来了,保姆不仅给老人准备了营养餐,也带了几份晚餐便当来,嘉盛和二叔在病房的起居间简单吃了一些。
自家厨子做的饭菜胜在合口,嘉盛吃了一大碗饭。
汤子海放下筷子,笑说:“真是好久没看见年轻人吃饭这么有胃口了。”
嘉盛也笑:“二叔,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说这种老生常谈了?”
“嘉盛呀……”汤子海欲言又止。
“二叔,回汤氏吧。”嘉盛倒是说话利落。
“我当初没有回来,现在就更不会回来了。我一个拍照片的,哪里懂什么企业管理?汤家老二也不过就是个外人贴给我的标签,因为那些人觉得这个标签管用,可是你我都知道,我不是汤家的王牌。”汤子海顿了下,说,“嘉盛,你才是。”
回公司的路上,汤嘉盛想着汤子海的这句话,他知道,想平息这个风波,汤家需要有一张王牌在手,汤子海不是,他汤嘉盛也不是。
他知道,开启这扇门的钥匙在哪里,只是,真的要这样做吗?真的要吗?
汤嘉盛拿出手机,叹了口气。
015
临近圣诞,全新的东庭会所事业部将面临第一次挑战,除去在东庭酒店本部接的若干企业年会以外,还承接了几个外包的年会项目,包括租借场地、自助餐、主持流程等等,事无巨细,都要面面俱到。
而在平安夜当天,还有东庭酒店圣诞狂欢的重头戏。虽然吴盟尽全力帮衬着郭朝阳,整个团队还是忙到人仰马翻。
郭朝阳原以为桑悦已经飞回美国了,因为这段时候打她的电话都是关机,而桑家也说桑悦不住在家里了。她还埋怨桑悦不辞而别,却在平安夜前一天早晨接到了她的电话。
桑悦的声音很疲惫,并不愿多说,只告诉了郭朝阳见面的咖啡店,就匆匆收了线。
郭朝阳有些担心,从床上跳下来就匆匆出门了。
没想到,在楼梯口遇见了周海淀。
郭朝阳微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但周海淀却叫住了她。
“郭小姐,郭好人,能不能帮个忙?”周海淀的语气低柔得有些谄媚,这让郭朝阳有些接受不了。
“干嘛?”她知道,这人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遇见他绝没好事。
周海淀嘻嘻笑着拉着她就往楼上走。“郭好人,我有急事,正要去出任务,可是我家里预约了钟点工在打扫,得要留人在家照看一下。”
“你让做家政的先回去,不就好了嘛。”郭朝阳说。
“郭小姐,你是不知道这个时候有多不好预约打扫。”上楼梯的时候,周海淀更紧地握住郭朝阳的手,“而且,我今天还有个朋友要来家里……”
郭朝阳的手心微微湿了,心中五味陈杂一般的乱。楼道里昏黄幽暗的灯光,她全部的注意力和感知,都集中在与他相握的那只手上,很久以后,她在杂志上看见一句话“瞬间即永恒”,竟莫名其妙地想起这次握手来。
周海淀继续游说:“老话儿说的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帮我看会儿家吧,就一会儿。”
“是远亲不如近邻!”郭朝阳瞟了他一眼,“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用。”
“嗯嗯,是是,你说的对,远亲不如你这个近邻。”周海淀笑得有些阴谋得逞的意味。
郭朝阳意识到自己无意间中了他的招,闷哼了声,再看看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富余,应该来得及。
“说好了就一会儿啊,我这儿还有事呢。”她皱眉妥协。
说话间已经到了周海淀家门口,他拿出钥匙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郭朝阳不是第一次来,他家还是一如既往的乱,有两位家政阿姨正在打扫。
是哪位朋友能让周海淀一反常态地想整理房间呢?或者应该先问,是哪位朋友可以令他愿意邀请到自己的小屋里呢?郭朝阳不知道,却想知道。
周海淀道谢后就匆匆走了,郭朝阳在客厅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找到电视遥控器开始换台。
保洁阿姨是个爱唠嗑的人,一边擦地一边和郭朝阳搭话:“你们这一居室,小房子多好呀,我当初就不该给我儿子买三居室,这个怎么住呀,等我老了,孩子们肯定不待见了。”
她一听,合着阿姨把她和周海淀凑成一对了,再一想,还真挺像的。解释吧,有点矫情,再说了,让阿姨这么误会着也无所谓,其实,这个误会还蛮……郭朝阳一时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这种微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