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又要跑到起始点了。每次都是这样,她会在遇见她最不想见的人,她如此努力地跑,其实只是在转圈,她会回到尽头,面临最可怕的挑战。
可,这次,出乎意料地,前面的路渐渐显现出一片茂绿,远远似乎有一个穿着一身白色礼服的男子站着,而他的声音却近在咫尺。他说:“郭小嘴儿,不哭不哭,别怕别怕,我在,有我在。”
郭小嘴?这个称呼怎么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呢?
她站住了,绿色缓缓延伸至脚下,没有了黑暗,没有了雾气,没有了风,没有了敌人,一切不安的东西都消散了,衣着华美的白衣男人依然在等待,又似乎不是在等她,因为她仿佛已经在他的怀抱之中了。
睡梦中的郭朝阳翻了个身,好像离那份光暖更近了一些,她终于舒展开眉心,沉沉睡下。
而拥着她的周海淀,叹了口气,伸手捋了捋她额头和鬓间汗湿的头发,又去擦她脸上横流的泪水,可却擦不完,眼泪在不停地流。
他心疼地用唇轻轻去吻她的眼泪,边吻边呢喃着说:“郭小嘴儿,不哭不哭了,乖,不哭了,我在,我一直在,啊,别怕,什么都别怕,什么事都有我呢啊。”
渐渐地,眼泪止住了,不再有咸涩的液体从她的眼睑传进他的唇间,周海淀深深叹气,替她擦干脸,整理好发束,在她的额角印上一吻,收紧怀抱,也合上了眼。
他记得,她以前也曾经在他面前做过噩梦,在他那张沙发上翻来翻去,最后惊叫一声自己醒了,她像是习惯了这样的梦似的,全不在意。正因为这件事,他调查了郭朝阳的背景。
因为,周海淀对她太好奇了。
为什么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就担当这么重要的职位?为什么她永远是自信满满的强势模样对人?为什么从她那张漂亮的小嘴巴里说出的刻薄话,他听了不觉不爽,还有点儿上瘾的感觉?
随着他越来越了解郭朝阳的故事,周海淀就很想知道,真正的郭朝阳是什么样子,也如她表现的这般女金刚么?
看见今夜在梦中止不住哭泣的一个郭朝阳,周海淀既感慨自己看见了另一面的她,更心痛,心痛她心灵深处锁着一块地方,那里装着她所有的悲伤与痛苦回忆,她不愿给人看让人知道,是因为她不想身边的人为她难过担忧。
“如果你在这个世上一定要受伤害的话,我希望伤害你的那个人是我,因为除了我,我不允许别人让你伤心。而伤害了你的我,我会惩罚自己,一辈子对你好。”
第二天郭朝阳是被电话吵醒的。她一睁眼先看见了窗外的山林晨光。
是在梦里?她又闭起眼睛,再睁开还是这样的景色,手机也还在继续响着。
她恍惚记起昨晚的事,接通了电话。
那头的助理小千着急地问:“郭总,今天上午是东庭会所的第一次主管见面会,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您是在过来的路上吗?”
郭朝阳这下清醒了,“我在路上,不过有点堵车,可能要迟到,你安排好会议室的茶点,准时开会,先让到会的人做自我介绍,彼此认识一下,尽可能拖时间到我来。”
挂上电话,她的一颗心还没安稳,就又悬了起来。因为床的另一半,从被子里露出一个人来——周海淀一只胳膊撑着后脖,支起半个身子,慵懒地说:“喂,今天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谎话,有点不太好吧?”
“你怎么到我房间来了?!”郭朝阳从床上站了起来,一边四处找盥洗室一边问道。
“什么时候我要是能从你嘴里听见一些不这么霸道的话,太阳也不亏得是从东边升起来了。”周海淀指了一处暗门给她,“推右边,就是洗手间了。这明明是我房间,你睡在了我床上,我只不过是回了自己的房间,在自己的床睡了觉,有错吗?”
郭朝阳赶时间,没空和他掰扯,“有新的牙刷吗?”她确信这里确实是他的房间,因为盥洗室里只放着一套牙具,还有八成新的男士剃须刀和须后水等等,看样子,周海淀还会不时在这里住。
“用我的吧。”周海淀也下了床,倚在门口看着镜子中的郭朝阳,“用我的牙刷刷牙,就当做早安吻了。”
在郭朝阳的眉毛马上就要立起来之前,周海淀从面台上面的橱柜里找出了一副新的牙具,不仅如此,在郭朝阳刷牙的时候,他又变魔术一般拿出了一套新的女士护肤品套装,正是她在家常用的那个牌子。
“别瞪那么大眼睛了,快点儿刷牙,我一会儿开车送你。”说着,周海淀自顾自拿过牙刷,在漱口杯里接了水,含了一口在嘴里,然后转身吐在马桶里,开始刷牙。
这么自然而然,他的话,他的动作,仿佛两人已经是老夫老妻。
郭朝阳余光瞟到他,莫名地有些脸红心跳。
048
匆匆整理好,周海淀开车去送郭朝阳。
路上,郭朝阳边吃着准备好的三明治早餐,边问:“谭先生呢?还没起?”
“甭那么客气,跟着我们叫他‘老谭’或者‘谭哥’就行。”他开车目不斜视,“他大清早就走了,他每次都要赶在他家宝贝晓星起床前到家。”
“他对他女儿真好……不过,真看不出他像是已经有孩子的人。”
周海淀的笑含着一丝醋意,“怎么?你要是喜欢这套,我也可以每天都叫你起床。”
郭朝阳狠狠瞪他一眼,“开快点儿,已经迟到了。”
“晓星是老谭领养的孩子,即便她没有经历你小时候的那种绑架,即便老谭对她再好,都很难解开这孩子的心结。所以啊,你还是挺幸福的。”他借着看后视镜的机会扫了她一眼,“而且,我对你也不差吧?”
一路飞车到东庭酒店,郭朝阳匆匆下车,进了旋转门往会议室赶。
“喂,下班了我来接你!”周海淀从驾驶座看着她背影消失,才摇起车窗开走。
在他后面开进来的那辆车上,叶锦和专注地盯着来送郭朝阳的车,记下了车牌号,嘱咐助理说:“查一下这个车主是谁。”
郭朝阳到会议室的时候,大家的自我介绍正到尾声,她低调地找到自己的座位,静静坐下,完成了一出暗度陈仓。
顺利结束了见面会,来不及吃午饭,她就去了在昌平的会所培训基地,在那里,正在对第一批东庭会所的服务人员做岗前培训和企业文化拓展。
忙了一天,直到天擦黑的时候她才完成一天的工作,虽然饿,她还是打算先回市区再说。
白天送她来的车子临时有事,而且郭朝阳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结束,就让司机开车先走了。现在这个时段,在这个荒村僻壤的地方,想早些回去,就只能坐黑车了。
和黑车司机谈定了价钱,郭朝阳坐在车后座上,舒展开身子,揉着眉心养神。
车子开开停停的,让她有些不舒服,加上一天都没有正经吃东西,胃里空的难受,一阵阵胃酸反上来,郭朝阳捂着嘴,尽量让自己不要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