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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凶巴巴地举起了拳头,威胁道:“信不信我一拳下去,就能把你的头打成烂西瓜”
“我信,但你不会动手嗒。”
徐茗儿一点也不配合,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头,把夏浔那钵大的铁拳轻轻拨到一边,笑眯眯地道:“行啦,行啦,别装啦,再装就没意思了。”
夏浔的拳头就像被戳破了的皮球,软绵绵地垂了下来:“我不但瘦了许多,还留了一脸大胡子,你怎么认出来的”
“你先放我下来好不好”
“哦!”
夏浔这才发现自己还揪着人家的衣领把她抵在墙上呢,忙把她放下来,下意识地还想帮她整理一下揪乱了的衣襟,手还没拍到她胸口,就被徐茗儿狠狠地拍了一下,看见人家小姑娘有些羞愠的神气,夏浔这才醒悟过来,不禁讪讪一笑。
“想知道我怎么认出你来的么很简单。”
徐茗儿慢条斯理地道:“其实,我根本就没认出来你来,只是有些眼熟罢了。”
夏浔听到这里,已经在后悔。
徐茗儿又道:“如果我跑到你面前去,指着你的鼻子问你是不是杨旭,你也一口否认,再带上点诧异吃惊的模样,那么,我就不会怀疑你了。我只是左右无事,上了岸跟来瞧瞧,是你自己太小心了,你不抓我,我怎么确定是你呢”
“所以……”
徐茗儿理直气壮地道:“不怪我啊,是你草木皆兵,把我抓来。该开打的时候你又不打,看我的眼神,又那么古怪,我要是还认不出来你是谁,你当我是瞎的么”
夏浔叹了口气道:“是啊,我很笨,是不是”
小姑娘心好,柔声安慰道:“也不是啦,你只是……从来没把我当成敌人,相信我不会害你,对吧”
夏浔揉揉鼻子,无奈地道:“你堂堂郡主,扮成这副模样干什么眼下你失踪了,中山王府指不定有多着急,还不赶快回去”
徐茗儿道:“不成!没看到你也就罢了,既然看到了你,哪能叫你这么走掉”
夏浔苦起脸色道:“那你还想怎么样啊”
徐茗儿道:“我不管你到金陵来又想干什么坏事,反正我不会说的。不过我眼下有了麻烦,你可要帮我!”
夏浔左右看看,拉起她道:“这儿也不安全,快要搜过来了,边走边说。”
徐茗儿走在他旁边,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大哥我嫁,可我不想嫁。我答应给你保密,你得答应我,如果我大哥得紧,你得救我出去。”
她盯了夏浔一眼,说道:“你那么大本事,我大姐夫三个宝贝儿子你都救得走,龙潭虎x,直若无物,要救一个小女子,不困难吧”
夏浔心中一动,不期然地想到了双屿岛,如果小郡主真想离开,把她送去那儿,倒是个极安全的所在,不过……
夏浔想到这里,说道:“郡主,要救你走,倒很容易,不过朝廷与燕王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你突然失踪,不管你去了哪儿,朝廷都会认定你投靠了燕王殿下,这对中山王府……,郡主可曾想过么”
“我想过!”
徐茗儿很认真地道:“朝廷对我徐家,早就是百般戒备了。我若走掉,大不了我徐家再也领不得兵,还能怎么样掌握权力,就那么重要”
她站定脚步,看向夏浔,月色下,小脸非常严肃:“为了家人的安危,我徐茗儿不怕牺牲自己;可我不会为了大哥头上的乌纱,出卖我自己。三哥做的事比我更危险,他可以有他的选择,我为什么不可以,就因为我是女儿家吗”
夏浔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因为她换了一身男装,像个半大小子,夏浔没有注意她长大了多少,可是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神情,夏浔忽然意识到,当初那个穿一身毛茸茸的白,好象一只小白兔似的小萌丫头,如今真的已经长大了,她已经有了她的想法。
夏浔也严肃起来,像对着一个大人似的承诺:“好!我答应你,一旦魏国公迫你出嫁,我就助你离开!”
徐茗儿刚刚绽开笑脸,远处就有一队巡检追着一个人从巷口大呼小叫地跑过,夏浔赶紧打个手势,二人继续往前赶路。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
“你说。”
“你当初告诉我的话,我已经告诉三哥了。可是,他不以为然……”
徐茗儿很为难地道:“我知道,这么要求……有些难为了你,可我真的怕三哥出事,能不能……请你尽可能的帮我关照他,如果我三哥真的出了事,而你又能帮得上忙的话……”小姑娘倒是个通情达理的,没有强迫夏浔答应她甚么。
夏浔心中一动,忽地想到他的秘谍组织还没有在上层打开门路,能不能把徐增寿吸纳进来呢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原因无它,就因为徐增寿是燕王朱棣的小舅子、燕王妃的亲弟弟。如果要打他的主意,连策反都不用。问题是,如果他一旦因此出了事,谁能保证他背后那一大家子不会迁怒于自己
何况,由于他和燕王朱棣的亲戚关系,现在他几乎没有任何参预军机的机会,他能得到的情报本来就有限,而且锦衣卫的使命就是侦缉背叛君主的重大不法事,虽然朝廷早就撤消了锦衣卫的这项职能,只保留了他们的仪鸾司,可是罗克敌从未放弃这项神圣的使命。
如果他正派人监视着徐老三的一举一动,自己与他接触,岂不是……,收益与付出太不成比例了。想到这里,夏浔打消了本来的想法,只是轻轻点点头。
徐茗儿开心起来,凝视着他道:“杨旭,谢谢你!”
夏浔笑了笑,刚想客气一下,徐茗儿就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啊”地一声轻呼,说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
夏浔的脸好象包子一样地揪起来:“大小姐,你还有完没完了”
锦衣卫都指挥使司衙门。
罗克敌盘膝而坐,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刘玉珏道:“卑职已经查过了,有人扒窃了几份礼部颁发给进士的‘告身’,以假身份登船赴宴,籍机偷偷散发了揭贴。只是……,礼部官员发现之后,惊慌失措,担心事态闹大,所以赶紧收缴揭贴,取消诗酒会,轰人上岸,以致……不能对那些人逐一进行排查。”
罗克敌冷冷的目光又转向陈东和,他终于咬咬牙,摸出了那攥得冒汗的一串铜钱。张俊麻利地给他打包装好,这书生便抱着砚盒宝贝似的走开了。这时,后边那个穿青色夹棉袍的书生才笑吟吟地上前。
张俊笑呵呵地道:“这位公子,你想买些什么,文房四宝,咱这店里样样齐呢……”
那个俊俏的公子浅浅一笑,说道:“我不买文房四宝,只是想印点儿东西。”
张俊一怔,答道:“不好意思,小店只卖文房四宝,不印东西。”,“呵呵,只是简单的几篇东西,雕一次版不值当的,印坊书店都不肯接这买卖,我看贵店倒还清闲,真的不接这笔买卖么”,那位公子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来,轻轻向前一堆。
张俊拾起来一看,登时脸上变色,那张皱巴巴的纸,正是莫愁诗会当晚散发的揭贴。对面,那位公子已经不笑了,薄唇一抿,眼中透出凌厉的杀气。
张俊大喝一声,抬脚一踹,一张书台都被他踢得飞了出去,那书生早已有备,侧身一避,一张书台哗啦一下撞在对面墙上散了架儿,与此同时,几个锦衣卫的大汉已经扑进门来,张俊退了一步,一猫腰,便从搁放文房四宝的架子下面抽出一柄狭锋单刀。
那英俊书生轻轻退了两步,背负双手,淡淡地道:“要活的!”,“听说“松竹梅,出事了!”,“怎么着,张老板是燕王的人”
“朝廷叛逆没看出来呀,挺和善的一个人,不是说,燕王麾下的兵,都是塞外的野蛮人,个个凶神恶煞吗”,最先传出消息的,是巷弄里经过的两个做小生意的,然后巷子外便跑进来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很快,他们就看到身上带血、五花大绑的张俊被人押出了“松竹梅”文房四宝店,隐隐的可以看见店里面还有几个人正像拆房子似的搜检着。
张俊被生擒了,他垂头丧气地被人押着,一步步走出巷子,路边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一个卖“状元糕”的小贩,正把他挎着的篮子悄悄对准了张俊,篮子上有一个小孔,但是谁会注意到他呢……!!
第368章解腕
核桃补脑、红豆补血,状元糕就是以核桃和红豆为主料,再加上其它一些提神醒脑的食物做成的。考生入考场时,经常就带些这易于食用又提神醒脑的东西,因为要防止夹带,这糕点入考场时都要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时间久了,平时在街上卖糕点的,也都切成这么大小的一丁。
在贡院附近卖“状元糕”的小贩很多,人群中有这么一个看热闹的,谁也不会注意。
“卟!”
张俊腿上微微一麻,正精神恍惚、满腹懊恼的他没有注意,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眼前一黑,腿下一软,一下子跌跪在地。一个锦衣校尉粗鲁地一揪他的衣领,喝道:“装甚么死,起来!”他一揪衣领,张俊的脖子便软绵绵地一仰,那锦衣校尉定睛一看,只见张俊眼神涣散,口鼻中都溢出血渍,不禁惊叫道:“总旗大人,刘总旗,这人服毒自尽了!”
走在后面的刘玉珏一个箭步窜到面前,一看张俊模样,俏脸顿时变得铁青。
张俊还没死,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离死不远了。
弥留之际的张俊,脑海中依稀幻现出夏浔那冷肃的面孔:“不要以为,你们所做的,就是吃吃喝喝、听听消息,你们比在殿下身边冲锋陷阵时将更加危险,在战场上,一旦失败,你们未必就死,但是在敌人的心腹之地,一旦失败,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相信你们每一个都是忠于殿下的,都是不怕死的,但是这世上,有许多事比死更加可怕,锦衣卫的十八般刑法,绝对可以让一个根本不怕死的人,为了求死而供出一切。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咱们的人,有机会落入锦衣卫手中,包括我自己。不愿意去的,现在退后一步!没有人退后那么,你们记着,从今天起,你们的命,就交给我了!”
“原来,头儿在这里还安排了别人!”
张俊想笑,但是肌r已经僵硬,留在他脸上的,就只剩下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着非常诡异。
刘玉珏直起腰,冷冷地扫向人群,人头攒动,许多人踮着脚儿往这里看,后边还不断地有人挤向前来,哪里还找得到那动手的人。
锦衣卫的大牢里,血锈斑斑的大铁床上,躺着张俊赤条条的尸体。
这张大铁床,一般是用来“刷洗”罪犯用的,一边提着大铜壶,把沸水淋在犯人身上,一边用铁刷子向下刷洗,于是血块和着腐r,就会一片片地掉下来。有时候,还可以在床下架上炭火,像烤炙r似的,把人光溜溜地绑在上面,直到飘出扑鼻的r香。用刑的大爷们如果想找点乐子,还可以把人绑好了,然后抽肠,用钩子从g门里把人肠子抽出来,拖得老长老长,那时人还没有断气……
眼下,张俊已经是一具死尸,不需要用刑了,这张一床多用的铁床,现在唯一的用处就是搁放尸体。
罗克敌在死尸大腿上乌青的一处点了点,说道:“在这里,是见血封喉的毒针!”
他沉吟道:“这个人,孤身一人经营文房四宝店,连伙计都没有一个……,唔,店里可搜出了什么”
一旁的刘玉珏答道:“没有,连那块雕版都已被他毁去,不过,相同的纸张、烟墨,却已找到了。除此之外,没有搜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曾经那个受了委曲就想哭鼻子的文弱书生,也许已经见惯了生死,面对着铁床上的尸体,刘玉珏已面不改色。
罗克敌冷冷一笑,说道:“孤身一人,身在金陵……,一个人,是很难忍受孤独的,对,松竹梅,附近居住的百姓、经常游弋于此的商贩逐一盘查,问一问这个张俊平时都去哪儿吃饭,还去哪些地方,查!只要再找到一点线索,我就可以向皇上请求,由我锦衣卫接手此案!”
“是!”
“张俊被发现了,不过…他还没有机会供出来什么!”
夫子庙泼皮大哥蒋梦熊的密室内,夏浔沉着脸,缓缓踱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