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冰一脸失望。
吃过晚饭,天完全黑下来以后,艾冰悄悄溜到病区转了一圈,看看罗平安是否来住院了。遗憾的是,无论内科还是外科,《住院病人一览表》上都没有发现罗平安的名字。
“难道他还没归队?还是将住院的承诺忘得一干二净?”艾冰一边想一边走,不知不觉又来到与罗平安邂逅的阿拉沟河边。
河边的红柳已干枯如柴,河水从两岸开始结冰,只剩下中间的河水还在涓涓细流,呼啸的北风替代了夏日河水的喧哗,如同鬼哭狼嚎。
艾冰遥望着阿拉沟西侧的天空,心想,罗平安,我在这里,你在哪里呢?你也该归队了,为什么还不来住院?如果你有事不能来,也应该想方设法告诉我,不应该销声匿迹。
也许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大后天,你就来住院了,再等几天吧,你急什么呀。艾冰既安慰自己,也责怪自己。
凛冽的北风似刀割面,艾冰在河边呆了十来分钟,脚趾头就冻得发麻了。她不敢久留,赶紧往宿舍走。
“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艾冰一走进宿舍,王倩就冲她嚷。
“找我干嘛?”艾冰搓着快要冻僵的手问。
“刚才有你的电话,我到处找你,找不到你,就帮你接了。”王倩说。
师医院除了院部,只有总机房才有电话,病区也没有,再紧急的情况都是靠人工跑腿传话,好在总机房离宿舍不远,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
“谁打来的?”艾冰若无其事问,心跳却加快了,是罗平安吗?
“你猜!”王倩卖关子。
“我妈打来的。她再三叮嘱我,到了新疆就给她去电话,可能等急了,先打电话来问。”艾冰耍起了小聪明,希望从王倩嘴里道出那人是谁。
“不是你妈打来的,是个男的。”王倩说。
“那是我爸。”艾冰更相信是罗平安打来的。
“也不是你爸,是个年轻人。”王倩仍守口如瓶。
“年轻人?是谁呀?……”艾冰确信就是罗平安打来的,但装糊涂。
“你猜不出来,我就不告诉你。”王倩有些小得意。
“不告诉我拉倒。”艾冰心里有数了,却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去整理自己的床铺。
“你真的不想知道他是谁?”王倩坐到艾冰床上,盯着她的眼睛问。
艾冰推开王倩:“起来,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
“生气了?”王倩问。
“坐了几天几夜火车,都快累死了,你再折腾我,我就去隔壁睡觉。”艾冰说着将已摊开的被子卷起来,抱在手上。
“好好,我不折腾你了。”王倩从艾冰手中夺过被子,一边摊开一边说:“看把你急的,告诉你吧,是个姓章的打来的,他还特别强调,是写文章的章,不是弓长张的张。”
“噢,他打来的。”艾冰有些小意外,也有些小失望。远在天边的章强都打电话来了,近在眼前的罗平安为什么不吭声。
“喂,我怎么没听说你认识一个姓章的,回家认识的吧?”王倩问。
“电话是你接的,难道你没问他?”艾冰太了解王倩了,什么事情都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就像医生询问患者病史,家族史既往史过敏史都要了解得一清二楚。
“嘿嘿,”王倩笑着说:“我是和他聊了一会儿,他挺健谈的,自我介绍是四医大二院的军医,为你爸做过手术,还说去过你家,你爸烧的淮阳菜特别好吃。”
“你俩聊得很投机嘛。”艾冰有些吃醋问:“你还审问他什么了?”
“后来电话断线了。”王倩遗憾说:“可能总机嫌私人电话聊得太久,就把线掐断了,其实还不到五分钟。”
“如果总机不断线,你俩能聊到明天早上。”艾冰说。
“放心吧,我不会抢走你的男朋友。”王倩说。
“胡说什么!他给我爸做过手术,所以我才认识他。我和他,是医生和病人家属的关系,就这么简单。”艾冰狡辩说。
“鬼才相信你的话,你刚到阿拉沟,他的长途就打来了,从没见过这么关心病人家属的医生。”
“一定是我父母让他打的,他打军线方便。你知道阿拉沟根本接不到地方电话,即使拍电报,也要去沟口十三支局……”
“你不用解释。”王倩打断艾冰的话,拍着她的肩膀安慰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天涯何处无芳草。”
“怎么,你喜欢上他了?”艾冰反诘。
“如果我能见到他,说不定哦。”王倩气艾冰。
“那我给你当媒婆。”艾冰钻进了被窝。
“就怕你舍不得喔。”王倩也钻进艾冰的被窝。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阿拉沟的寒冬比内地来得早,十一月末河水全封冻了,再也听不到潺潺流水声,呼啸的北风令人毛骨悚然。
只有女兵经常到河边去。那时候没有洗衣机,大量的被服、手术衣、无菌巾、纱布绷带都需要人工清洗。去的时候要带上一把钢钎,在河面冰层凿一个窟窿,然后才能洗东西。
这天,艾冰与小黄到河边清洗伤病员的被服,这活必须两个人干,被套床单都太大太重,要两个人才拧得干,如果不及时拧干就冻成大冰砣,搬都搬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