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现场烟雾缭绕，警灯闪烁。至少有不少于十辆警车，五十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可即便这样，场面仍然无法控制。有警官在指挥车上拿了喇叭喊话，可是任凭他喊得再大声，混乱的人群却丝毫没有散开的意思。

陆昱在没有任何防护装备的情况下冲进了警戒圈里，躲过暴徒们跟警察交锋时扔出的致命武器，跑到刚才打他电话的人跟前。

“报告队长，我来了。”陆昱在正在指挥的队长面前站好，大声喊了一句。

刑警队队长凌默峰是个彪悍的人物。不仅身材魁梧，专业技能、性格等方面都相当彪悍，这从他刚才给陆昱打电话时的口吻就能知道。

彪悍的凌大队长在见到陆昱的时候，当即就给了他一拳，“你他妈知道有情况就给我躲起来，是不是？”

陆昱禁不住这一拳，往后退了好几步才扶着车子站稳，“咳咳……队长，您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下午不是有事请假了嘛。”

“有事？有个屁事！”凌默峰抬起胳膊又准备一拳打过去，拳头在半空中被手下人拦住。“队长，别在这儿跟他磨叽了，还是解决了正事儿再找他算账吧。”

凌大队长似乎也觉得手下的话有道理，眼下解决这里的事情才最重要，否则，搞不好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就不保了。于是放弃了跟那毛头小子的纠缠，转身又去指挥现场。

陆昱保住了小命，向旁边兄弟打听才知道，这起大规模的群体斗殴事件的确跟岚桂坊有关。

根据线人消息，这几年向来低调的岚桂坊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竟然在两周时间里连续抢占了两处地盘，带头大哥是个叫韩戍的小子。据说，那个韩戍是洪先生身边的红人，向来狠厉，虽然刚二十岁，但已经是岚桂坊里的重要人物。

这次的大规模斗殴就是帮会之间为争地盘爆发的，他们早已得到消息，这次参与冲突的人里就有那个叫韩戍的岚桂坊重要人物。如果能成功抓到他，那就是戳到了岚桂坊的痛处。

虽然聚众斗殴不是什么大的罪名，但好歹也能将岚桂坊的重要人物关上几个月甚至几年，那在警方多年来跟岚桂坊的博弈中具有战略性意义。

这样的事情的确很振奋人心，所以大家都跃跃欲试。人憋着一口气总是要撒的。

陆昱也很想亲手抓到那个叫韩戍的家伙，他也想撒气，不过他心里憋的气跟其他和岚桂坊周旋了几年的兄弟不同，他心里憋着的是痛失一夜春宵和被老大训斥的气。

警察在往斗殴的人群里扔催泪弹，不过那玩意儿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虽说能叫敌人痛苦不堪，但同时也让自己人难受。

陆昱等不及穿上装备就已经冲进了混乱的人群中，丝毫没有防护的他被呛得鼻涕眼泪一起流。真坑爹啊，他捂住鼻子咒骂。

不过正是因为没穿那些笨重的装备，他才很容易就接近了那些帮会的人。也因为他的一身便衣，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才使得他能够浑水摸鱼。他是打定了主意今晚要捉条大鱼回去的。

经过一番观察之后，他很快就锁定目标——那个被几个黑衣人护住，正在指挥手下兄弟的家伙一定就是韩戍。陆昱得意地笑了，今晚是断然不能让他跑了。

等等，似乎什么地方不对。那家伙的样子……似乎是受了伤。

真是天助我也！陆昱在心里大笑了两声。

韩戍是受了伤，伤到了手臂。是替知更挡了一抢。

现在想想，他也觉得懊恼，自己当时怎么就一时糊涂，单枪匹马出现在了解放路1号。要知道那里才被自己抢过来不久，对方残留的势力时刻都在磨刀霍霍，准备逮个机会将自己给灭了。可他却帮对手创造了这个机会。

那天，放学后的知更被几个岚桂坊的兄弟带到了芷阑院，那是洪先生居住和办公的地方，在市政大院旁边。那里除了几个心腹手下，帮会里没其他人来过。

知更只见过洪先生两面，但两次都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一次是在马路上胆大包天冒然去敲他车窗，另一次是在“零度”被韩戍绑住的时候，洪先生正好来了。

她多少知道，那个不肯让别人知道自己全名的人，是个让人很难揣测的厉害角色。光是匆匆一瞥就已经让她胆战心惊，她简直无法想象现在要近距离接触那个人。

那是一座极其考究的院子，应该有好多年的历史，能够在高楼林立的市区保存完好到现在，拥有它的历代主人应该都是不简单的人物。

穿过假山流水，亭廊楼阁，知更见到了远处正坐在藤椅上兀自喝茶的洪先生。他穿着玄色丝绸唐装，在满眼的绿色中缓缓举杯。知更眨了眨眼睛，觉得那其实只是一个儒雅的先生，很难将他跟岚桂坊这样杀伐暴力的组织联系在一起。

待走近了她才注意到，洪先生用的茶具是一套大红袍泥紫砂，她曾经在一副画册上看到过，那东西价值不菲。

“坐吧。”洪先生招呼她坐下，在她面前的茶杯里倒上茶水。

知更轻轻坐下，心里忐忑不安。任是她那样的性子，向来在世人面前桀骜不驯，天不怕地不怕。可如今，坐在一位温文尔雅，“慈眉善目”的先生面前，她却觉得自己的骨头里都冷得发抖。

“李知更。”对面的先生正在品茶，突然叫出了她的名字。那口气，貌似对她的名字饶有兴致。

“嗯？”知更本来已经端起茶杯准备喝点下去，稳住情绪。被他这样一叫，端到半途的茶杯又被匆匆放下。

她抬头，一双眼睛正好对上他的。真是神奇啊，那双上次还让她望而却步的眼睛，此刻里面却噙满慈祥的笑，连那道贯穿左脸的疤痕似乎都成了可爱的点缀。那样蛊惑人心的笑容，简直让知更产生了错觉。

她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虽然是黑社会老大，但其实他也是有一颗温柔心的吧。只是为了生存，他将它藏起来，用强硬冷血的手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就像她自己。

“你，做我的义女，怎么样？”那双慈祥的眼盯着她，缓缓说出一句话。

“噗……”知更将满口的茶水喷了出来。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之外。

第13章等一场花开

洪先生将茶盏缓缓放下，看着一脸惊疑的知更，“想知道原因么？”

“什……什么原因？”那个神秘的家伙一连问了两个问题，跳跃性太大，她本来紧张，思维愣是没跟上来。

洪先生嘴角缓缓勾起，慢慢闭了眼睛，“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么？”他又缓缓将眼睛睁开，“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