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压钢辊显出巨大的影像,它无情地压下、前进,不可阻挡。这是市电视台记者拍摄外环公路筑路施工现场。绵延数十公里的新路,堆石、压平、喷沥青、辗压等各项工序繁忙。
黎尚民身穿筑路工人工装,手持图纸与几个工程师研究施工进度。他脸晒得黝黑,眼窝凹陷。这样一身臭汗的市长在解放初期不鲜见,在九十年代却成了某些人不可理喻的怪物。
一名干部忧心忡忡地汇报:“黎副市长,我汇报个重要情况,今天我去财政局要这一期的工程款,马局长含糊其词,说是没钱。钱不到位,工程可要施期了呀。”
黎尚民的目光没有离开图纸,“还差我们多少钱?”
“按照工程总预算,财政局还差我们~个亿没有到位。这一期应该拨给我们的三千万,已经拖了两个月。”
黎尚民收好图纸,“原来是何启章何副市长分管财政,他突然一死可能使程序上一时不能理顺,上下不通,我去找焦书记谈谈。”
一个工程师很有兴趣地说:“何副市长究竟是怎么死的?给我们透露透露。”
“详细情况我不太清楚,市委已经下了自杀的结论。你们按预定速度施工,我去市委。”黎尚民钻进停在路边的~辆奥迪车。
能够标明他身份的,只有车尾上嵌着四个圆环的被他称为“四环素”的奥迪公务车。
在周森林办公室,他正给又回到中央党校学习的方浩打电话:“是的,别墅的照片、三天后的机票,都有,是的,好,我会随时向您汇报。方书记您要保重身体。再见。”
方浩在返回中央党校之前,与周森林进行了一次秘密谈话,伦布置周森林尽可能地收集何启章死亡前后的异常情况。周森林发现了何启章预订的在其死亡当日后三天的飞机票。一个准备自杀的人怎么会预定三天后的机票呢,很可能是发生了突然的变故。他立即把这一重要线索用电话向方法进行了汇报。
陈虎沿着走廊走向周森林办公室。走廊上穿制服与便服的人来来往往,何启章的案件使反贪局突然忙了起来。
陈虎敲门。
“请进。”
陈虎进入局长办公室。
“周局,你叫我?”
周森林的眼睛仍看卷宗,没有抬头。
“你给电视台打电话了?”
“打了,我去要何启章的材料。”
“人家告你告到我这来了。说你打横炮都打到电视台去了。”
“我是让电视台提供一些资料。”
周森林冷冷一笑,“我就看不得你这个样子,就你勇敢,到处指手画脚!你要知道,你在明处,人家在暗处!我们不能有效地保护自己,就不能有效地打击罪犯。”
“明白了,周局。”
“你明白什么了?你一辈子也不一定能真的明白。市委开会,你毫无证据就敢瞎说。”
陈虎揣摸上级的话外之音,“周局,你的意思是,如果有了证据?”
“我不听如果,只看事实。”
“是。您同意我继续调查?”
周森林平淡地说:“我没有同意,也不会支持你去这么做,你做的一切只有你自己负责。如果你认为真理在你手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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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尚民副市长风尘仆仆地进入焦鹏远办公室的外间。
沈石站起来,“黎副市长。”
黎尚民指指里边,轻声说:“在吗?”
“在。他马上要下乡,还有好多文件要批……”
“我有急事,外环工程的问题。帮我问问看,能不能听我汇报?”
沈石进去又出来,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说:“时间别太长。”
黎尚民进入里间。
“焦书记。”
焦鹏远热情地站起来,“老黎,怎么样啊?你把我的外环工程搞得挺不错嘛,电视、报纸报道得也变热闹嘛!”
“焦书记,有件事非得您出面解决不可了,要不外环工程就快停工了。财政局欠的工程款一直不给,下边的人去要,他们回答说让去找何副市长。何副市长他已经自杀了嘛,您看这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他等焦表态,但焦一言不发,他只好继续说,“工人们说什么的都有。几家承包工程的公司也很有意见……工程款再这样拖下去,工程的质量和进度很难保证啊。”
焦鹏远的语气斩钉截铁,“质量问题绝不能含糊。这是千秋大业,搞不好的话,我们躺在坟墓里还要挨后人骂的。”顿了一下,声音温和了许多,“老黎呀,目前咱们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面临着非常困难的局面,这个时候部门领导干部要主动为市委分忧,多承担些责任,对群众多做些深入细致的工作,带领群众去克服困难。具体到工程款的问题,我还要了解了解情况,听听方方面面的意见再说,好不好?”
黎尚民固执地说:“可是您早就说过一亿元的工程款已经到位了,而且是专款专用……”
焦鹏远站起来握手,“今天就这样吧。我还有些急事要处理。”
黎尚民悻悻不快地离开市委回家,走上简陋的楼梯。他在家门前停住,用钥匙开门。
黎妻从里面打开门迎出。
“唉呀,我想着你也该回来一趟了。衣服都好几天没换了。”
‘俄马上还得走,让我先洗个澡。“
他边脱衣服边走进卫生间。打开喷头,他急不可待地要冲去一身臭汗。
黎妻靠在门边和他说着话。“我说老黎呀,那个外环工程,还非得一个市长成天在那儿盯着吗?你是不是工作方法有问题,不够放手啊?再说,别的市长也都这么干吗?还是就你一个?”
黎尚民极疲惫地说:“工程很困难,干部工作都很艰苦,我们领导干部在现场,能及时拍板解决一些问题,调拨力量,就能给基层的同志减轻很多压力。”
黎的妻子神秘地说:“外面都在风传何启章的事,听说他手里光房子就有三十套,给都给不出去。人家也是副市长,人家怎么就…”
黎消民有气无力地说:“他们看见了吗?人家人都死了,没办法为自己辩解了。再说,我不是说过,别和别人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你和别人身份不一样,传出去会破坏团结。”
“老黎呀,你想过没有,像你这样没日没夜地干,别人能理解吗?上有书记市长,中央领导,下有主管局长,你夹在中间那么苦干。不是给别的领导同志出难题吗?”
“怎么,有反映吗?”
‘虞有了反映就晚了。你这么干,老学焦裕禄,让那些不干活的心里能舒服?“
“别烦我了,快弄点吃的,我还有事呢。”
焦鹏远在儿子的饭店请法国的一位部长吃过饭后,在焦东方陪伴下从电梯间来到大堂,秘书沈石跟在后面。两名警卫走在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