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其实主要情况您都清楚。除了那一个亿是挪用公路建设专款,这几年,唉,如果他们跟我们认真的话,把截留的税款和应该上缴中央财政的加起来,将近二百个亿吧。”
“二百个亿?那么多?”
“差不多是二百个亿,就看他们是不是动真格的。也可以是一分都没有,也可能是二百个亿,甚至更多,就看他们想把我们置于何地了。人嘴两张皮,怎么说都行。”
焦鹏远由于紧张、焦灼、恍惚,把酒杯碰落,掉在地下摔个粉碎。
何启章心里颤抖了几下,性命攸关时他特别迷信,这是个不祥之兆,喃喃而语:“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焦鹏远的右手按住何启章的肩膀,传递兄弟的情谊。
“说得好,碎碎平安。古人说,宁为玉碎,不愿瓦全。启章,你我共事这么多年,肝胆相照,合作得很愉快。现在出了事,该我担的,我担起来。该你担的,你要是觉得担不起,扛不住,说出来,没关系,我这肩膀替你扛……”
何启章知道他两肋插刀的时候到了,神色肃然地站起来说:“土为知己者死。焦书记,有你这番话,就什么都有了。我何启章要没有你和嫂子的扶植,也没有今天。滴水之思,当涌泉相报,只要能保住局面,我这一百八十斤交给他们,任凭发落。”
焦鹏远双手抱住何启章的肩膀,“我没看错你,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足矣。”
何启章看看手表。
“我该走了,让别人撞见,对你多有不便。”
“好吧……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走到门口,何启章又扭过头,他似乎已感觉到这一分手,便成永诀。
“焦书记,有这样一首古诗,你肯定记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何启章拉开门,坚定地走出去。
回到常务副市长的办公室,何启章从保险柜里取出两个月前从警卫处借的手枪,放进皮包。
点,司机杜心正开车来接他。他提着沉甸甸的皮包上了车,去野山坡会见焦东方。
车轮转动,载着他奔向不归之路。
清澈的泉水从太湖石滴人养鱼池。
焦鹏远因往事的折磨而沉默无语。中年男人微笑着晃晃手指,“焦书记,你还为何启章自杀难过吧?没有这个必要嘛。历史的前进不计小数,妇人之仁是要误事的。不过,启章死得其所,死得其时,也算难能可贵了。”
“不瞒你说,我常常梦见他。”
中年男人拍拍皮包说:“何启章这个小册子,说明他对你也是留了一手。焦书记,这个本子,有没有复印件?”
“没有吧。我没有复印。郝相寿交给我之前,他复印了没有,就不知道了。”
“都谁知道有这个本子?都难看过这个本子?”
“郝相寿是从陈虎手里要过来的,是焦小玉搜查何启章家里时发现的。周森林知道有这个本子。详细看过的可能只有郝相寿一个人,我要是不找他要,他不会主动交出来。”
“方浩知道有这个本子吗?”
“方浩没有对我提起过这件事。我想,陈虎应当向方浩汇报过。陈虎是方浩的马前卒。”
中年男人站起来。
“把本于这件事忘掉吧,就当它从没有发生过。我先走一步。”
“我送你出去。”
“请留步。把我们这次见面,也忘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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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与焦鹏远淡淡地握手告别说:“再见。”
“再耽误你几分钟,你觉得,你爸爸,懊,中央会批准我的辞职吗?”
中年男人苦笑说:“我是在商言商,久已不过问政治了。提出辞职,依我看,是你失策的地方。你给了人家一个借口,是你主动提出来的,批准了你也没话可说。不过,暂时还不会吧,总要走个程序,权衡一下利弊,计算一下操作成本,预测一番后果,找到一个人选。老焦呀,还是我爸爸那句话,事情到你这里为止,好自为之吧。”
空荡荡的大屋只剩下了焦鹏远一个人。他烦躁地踱来踱去。
太不近人情了!他竟然连一句关心东方的话都没有提起,他明明知道东方关押在看守所里,为你们狐朋狗党承担这一切恶果,你们却对遭受苦难的小兄弟置若罔闻,不管不问!一点情谊也没有!
东方啊,你受苦了。我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还当什么第一把手。往日对儿子的恨,特别是儿子以录像带事件羞辱宋慧慧自杀所引起的愤恨,随着儿子的被捕一点点消失了,剩下的是忧虑与思念。
焦鹏远拿起电话打给公安局一个副局长。
“东方这几无情绪怎样?吃得好不好?”
“焦书记,我正要向您汇报。上面决定要把东方转移,转移到外省市吧,具体的不清楚,也打听不出来。”
“欺人太甚!”焦鹏远对着话筒大吼一声。
“对不起,我无挂断了。保重身体,焦书记。”
他觉得胸口憋气,从兜里掏出救心丹,倒在掌心里六粒,放进舌下含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