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暮春鞠躬朗声道:“玄朝使者田暮春,拜见云朝太子殿下。”
田暮春刚刚起身,位列三公之一的司徒桓祎便剑指田暮春,厉声喝道:“见到太子殿下,为何不跪?”
田暮春不卑不亢:“一国之臣,不拜他国之主。”
古云胤赞许地点了点头,继而问道:“田相远来辛苦,本想让田相多休息几日,谁知反倒怠慢了,还请多多担待。”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又绵里藏针。
言语中的交锋,从来都不输于真刀实枪的械斗。一个小小的字眼,都可能暗藏杀机。
所谓远来辛苦,多休息几日,不过是用来堵住悠悠众口的借口。毕竟把一个外国使臣晾在那里不管,传出去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古云胤必须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遮掩过去。
而所谓怠慢,首先是暗讽田暮春急不可待,汲汲营营,为打通门路而私下贿赂莫云宗。
而其中的另一层意思,则是要在道理上占个上风,压过田暮春一头。
我好心好意,为你考虑,你却以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如此一来,田暮春自然理亏,接下来要再谈些什么条件,要求些什么,就容易多了。
田暮春出身鬼谷纵横,这点话术上的技巧,他又岂会不知?当下放声大笑,整个大殿回音不绝,笑声与回声交融,任是谁听了,都难免心生怯意。
古云胤收了收心神,凛然问道:“田相笑什么?”
古云胤问出这一句,田暮春心知,他这一招“狮子吼”已然奏效了。
所谓游说,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而是要让别人相信自己。所以有时候气势比道理本身更有说服力。
故而,真正精通话术的人,不仅仅善于说理,更擅长造势,就如田暮春这般,先声夺人。
“云朝已经危在旦夕,可笑诸公却还在梦中。”
古云胤冷冷一笑:“田相又何必在此危言耸听呢?”
田暮春却自信笑道:“田某心心念念,急于求见太子殿下,正是为了云朝最佳利益。”
高明的话术,便是能将自己的利益,巧妙地隐秘于对方的利益当中。
因为利益,才是一切合作的基础。
听到这里,古云胤的眼睛不禁眯了起来,盯着眼前的田暮春。
“哦?本太子怎么听说,田相此来,只是为了献礼,以恭贺本太子正位东宫啊?”
古云胤说罢,还不忘瞥了一眼莫云宗。莫云宗顿时感觉,仿佛有一只冰凉的手,抚摸着他的脊梁骨。
田暮春手一挥,身后的随从立刻端着托盘走上前来,托盘之中放的是一纸文书:“确实如此。田某在此代表玄朝,恭贺殿下荣登太子之位。我玄朝愿意将玄宁长公主嫁于太子殿下,与云朝永结秦晋之好。这一纸婚书便是贺礼。”
莫云宗总算松了一口气,而古云胤也有些意外:“没想到玄朝竟有这般诚意。但玄朝既然一番好意,田相刚才又何故危言耸听呢?”
刚才田暮春一句“云朝已经危在旦夕,可笑诸公却还在梦中”的惊人之语,可谓是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田暮春满意一笑,他十分享受这种一切都在他节奏当中的感觉:“田某所言,并非是危言耸听,而是不争的事实。在下急于求见太子殿下,便是因为玄朝这份贺礼,正可救云朝于危难之中。”
田暮春环顾四周,发现所有的目光都已经聚焦在了自己身上。他稍稍停顿之后,自信地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云玄联盟,方是云朝最佳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