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棋子”两个字,独孤慧的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因为这正是独孤鸿的风格。
独孤鸿曾经说过,他是执棋手。
诸葛渊薮接着说道:“是娘家殷实的家底,是背后深厚的背景,亦或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智者能看到人心中最极致的黑暗,所以在他眼中,凡夫俗子的情爱,都太过脆弱,痴愚,虚无。如同梦幻泡影一般的情感,远没有这些利益,来得踏踏实实啊。”
说完此话,诸葛渊薮注意到,独孤慧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说到了独孤慧的心坎里,故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独孤公子不妨想一想,这么多年以来,他可曾扮演过一个父亲的角色?”
独孤慧反驳道:“父亲一直对我悉心栽培,寄予厚望。”
“那父亲的关爱呢?悉心栽培,寄予厚望,这不是一个父亲才有的情感。自你有意识以来,你扪心自问,可曾从独孤鸿的身上,得到任何的父爱?他是将你当作儿子,还是徒弟,甚至是棋子?”
“当然……”
诸葛渊薮却拦住了独孤慧的话头:“你不用回答我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最关键的是,你不要自欺欺人。这世上最愚蠢的事,便是对自己也难以坦诚。”
面对诸葛渊薮的眼神,独孤慧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好像自己在他面前根本无所遁形,哪怕是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也被他深深地挑了出来,生疼无比。
“你好像很了解父亲?”
诸葛渊薮不自觉地将羽扇背到了身后:“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
独孤慧冷冷一笑,用一种仿佛带钩子的眼神,看了看诸葛渊薮身后的诸葛清蘅:“看来令妹,倒是与我同病相怜啊。”
诸葛清蘅被独孤慧盯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抓了抓诸葛渊薮的衣角,可是想起刚才诸葛渊薮说的话,又忍不住松了松。
诸葛渊薮感觉到了清蘅的不安,又将另一只手也背到了身后,握了握清蘅捏着自己衣襟的手,示意她安心。
“本以为早就身亡的母亲却还在人世,被养育栽培自己多年的父亲欺瞒,面对这些大多数人心目中一时难以接受的晴天霹雳,独孤公子却还能挑拨反击,这份冷静与定力,当真是让人佩服啊,不愧是毒士之子。我与独孤鸿是同一种人,是因为我们都能看到相同的东西,但我们又都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诸葛渊薮不禁回头看了看清蘅,他眼神之中的温柔让清蘅有一种久违的心安的感觉。
“人有时候还是不要太聪明得好,愚蠢实在也不是一件坏事。”
说完,诸葛渊薮又转向独孤慧:“你可知,师尊如今,已经使不出‘蜀道难’了。”
独孤慧疑道:“这是为何?”
“为情所困,亦为情所伤,故而削发为尼,这样千疮百孔,心灰意冷的师尊,如何使得出恣意潇洒的诗仙刀法?”
“什么……”
独孤慧不禁沉吟,他紧紧闭上了双眼,脑海之中竟然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张十分模糊的面孔。即便看不清,他还是能从那面容中,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他想伸手去抓,可那温暖而又模糊的面容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独孤慧忽然很害怕,害怕失去,他从来没有如此地害怕失去。
他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诸葛渊薮。
“我可以把许静姝交给你们。但是作为交换,我想见我母亲一面。”